“飛燕草是什麼,怎麼沒聽過?”一品紅、夾竹桃、杜鵑花、紫藤……這些花園裡常見的花木,哪些季節可以賞玩,哪些是孕婦禁避,她在閨閣時也學過一些,隻這飛燕草沒聽過。
烏蘭嬤嬤臉色肅凝“飛燕草又名蘿卜花,全株有毒,種子毒性更大,誤食後嚴重的會渾身痙攣、呼吸衰竭而死。”
“那對球不是銀製的麼,怎麼那銀沒有變色?”容嬤嬤兩噴出火了,那爛了心腸肝子的,虧著自己一心感激她對主子的扶持。
就是因為是銀雕的東西又是上賜的才會覺得安全無虞。
“隻是浸染,外頭又抹了層薄薄的油臘,一時也不會發覺,到天氣一熱,那銀球裡的珠子晃來撞去的,油臘散刮了去,藥才顯出來。”
烏蘭嬤嬤眉頭緊皺,隨口解釋著,見嫻嬪臉色不好,心頭也發堵,本來就四麵楚歌了,再失去太後的重視……離小阿哥出生可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呢。忙道“也不見得就是太後的主意,這中間能做手腳的多了去。”
內心卻道,若是舊物還好說,這銀製鏤雕藏珠球銀光閃亮顯是內造新做的,不是太後吩咐會是哪個?
妮莽衣本是聰明人,隻是以前珂裡葉特氏生的永珹之所以會夭折便是與太後賜的長命鎖有關,兩下相加才會心生慌恐,等那驚駭過了理智也回來了“說得對,不能斷定就是太後的意思,烏蘭嬤嬤,還得麻煩你查查這兩件東西的來源。”
“奴才也魔怔了,太後若不喜歡主子肚子裡的小阿哥隻不搭理便夠那起子黑心的毫無顧忌下手了。想必其中另有轉折,奴才馬上讓人去查。隻那兩件東西怎麼處理?”烏蘭嬤嬤振起精神說道。
“另尋地方擱著吧,說不定以後有用。”妮莽衣斟酌著,“這事兒先彆透露出去。”
這就是不讓太後那頭知曉的意思了。
烏蘭嬤嬤去後,容嬤嬤一邊為妮莽衣打扇,一邊說道“還是烏蘭嬤嬤精細,難怪承恩公特特將她給了主子。”
妮莽衣闔目養神,聽著容嬤嬤又道“也不知是哪個黑了心肝的竟借了太後娘娘的手來害主子,莫不是那皇後——”
“應該不是皇後。”妮莽衣倏地睜開眼,她知道是誰了,能孝敬這做了手腳的東西給太後的左不過皇後、愉嬪、純嬪、金嬪幾個,以自己跟皇後的恩怨太後必不會將她孝敬的東西賞給自己,礙著規矩,金嬪以後位份再難寸進,算計越多死得越早,剩下的隻有愉嬪純嬪。
比較起來,有著滿洲血統的愉嬪跟自己的利益衝突更大些。
愉嬪!
哼,妮莽衣冷笑,愉嬪將這沾染了毒物的炕屏孝敬給太後是想乾什麼,報殺子之仇?!要是太後知道了……
不行!東西在自己這裡擱置太久了,沒證據說不定會被反咬一口,誰讓動了胎氣那會兒自己沒查出來呢,自己大動乾戈倒成了愉嬪的最佳掩護……可惡!
一口氣下不去出不來,妮莽衣隻覺得腦子發脹,心口“突突突”地跳,腹部也隱隱有墜痛感,忙讓人傳了太醫。
白駒過隙,轉眼又大半個月過去。
愉嬪珂裡葉特氏原來代掌宮務的赫赫風光也變成了如今的焦頭爛額,那嫻嬪不知是吃了什麼混藥,介日找她麻煩,不是嫌送到延禧宮的食材不新鮮,就是嫌冰盆不夠用,在她冷笑著奉上自己一半的用例給她,她又說受了驚,白天夜裡的似乎看到了慧妃的影子在宮裡徘徊……
可恨自己早先被皇帝訓斥過管理不力,再出了差錯,這輩子就彆想沾手宮權了。
“‘生平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既然嫻嬪心中不安,本宮也不吝惜這點銀錢,邢嬤嬤,拿五百兩銀子讓人送到岫雲寺請大師給嫻嬪娘娘念幾遍經文消消災。記住,隻限嫻嬪娘娘一個,這皇宮乃天底下最尊貴威嚴的,什麼肮臟晦物也敢進來?!”
烏喇那拉妮莽衣聽了這話氣得一個倒仰。
“這愉嬪好利的嘴,可是曆練出來了。”容嬤嬤對著自個奶大的主子是千般體貼遷就,對著彆人就沒那麼客氣了,轉身出了寢屋那一臉子的不滿再也掩不住。
烏蘭嬤嬤又要防著其他人將黑手伸進延禧宮又要查探事情,實在□乏術,憂心忡忡道“這宮裡頭哪個是和善的,如今最重要的是主子肚子裡的皇阿哥,萬事等皇阿哥生下來再作計較。容姐姐還得辛苦些,這外頭的事多拿主意,教娘娘安心靜養才好,太醫可是再三叮囑,娘娘不能再動氣了……”
容嬤嬤心頭一驚,“好妹妹,多虧你提醒,不然我沒壓住這火反害了主子!”
兩人商量著怎麼讓嫻嬪靜心養胎,杜絕外邊的事傳進延禧宮,就是進來了也彆在嫻嬪跟前講……
宮裡風起雲湧,雲珠在園子裡聽得滋滋有味,真人版的宮鬥啊。曆史上的愉妃能活那麼久,熬死諸多與她同時期進宮的嬪妃,生出一個備受乾隆稱讚的五阿哥,果然不簡單,這不,給她一個舞台,精彩的劇目不就上演了?!
這天,叔貂喜匆匆進來“二阿哥有信來了!”
“在哪兒?”雲珠喜得站了起來。永璉一去幾月,因地方偏遠,一個月最多才一封報平安的信,還是跟著奏報一道來的,說的最多的是西北的見聞,雲珠從中也看到了兒子的日漸成熟,為他高興,然而做為一個母親最擔心的還是兒子的身體健康還有出門在外是否吃好睡好。從未跟兒子分開這麼久,她心中實在想念。
“還來了許多禮呢。”叔貂笑盈盈地回著。
果然沒多久,吳書來便親自領著人將二十幾箱東西送來,說是二阿哥孝敬的。
雲珠看著素問清點,有獺、紫貂、海豹、蘭狐等各種上好的皮子,以及由獺、虎、豹、貂等煉成的油脂、藥酒補酒,稀罕的琥珀、水晶、珍珠、寶石、玉石……更是裝了十來箱,裡頭有孝敬太後的、弘曆雲珠的、兄弟姐妹的……更有給外祖李榮保七月底賀壽的禮。
一邊跟吳書來說話,問太上皇和二阿哥在西北可安好。
她手上有永璉的來信,但兒子給她的信永遠是報喜不報憂,少年對外麵世界的驚歎,神采飛揚。
吳書來躬身笑道“就算奴才不說,晚些主子娘娘也能知道。從西北傳來奏報,在俄羅斯額濟勒河生活了一百多年的土爾扈特部要回歸大清呢,隻是不太順利,聽說沙俄的女皇月前病逝,舉國震動,局勢不大穩……”
爾扈特部回歸大清?這是曆史上有名的東歸事件,隻是那是乾隆三十幾年的事情吧?
思緒電轉,雲珠敏銳,見吳書來眼底有些猶豫,輕笑道“我也不為難你,不能講的就彆說了。有勞你多走一趟,將這桶冰鎮木瓜湯給皇上送去。”
桶是淺碧色竹桶,兩斤大小,方耳半圓提手,桶麵雕著青竹叢,造型純樸致雅。吳書來喜動顏色,忙親手接過含露遞來的小竹桶,清涼沁脾的觸感讓人精神一振,跟大熱天裡喝了碗冰鎮酸梅湯一般舒暢。
沉沉地,裡麵裝了不少,說明不定皇上也能賞自己半碗喝。這麼想著,吳書來笑得眼睛都眯了,“那奴才這就告退了。”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