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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84年(1 / 2)

濤聲依舊!

1984年。

張楊被人潮推擠著踉蹌出火車站,仰臉打量這個陌生的城市。

省城的天空灰蒙蒙的。站前小廣場中間立著一尊塑像,白油漆斑駁剝落,遠遠看過去已經瞅不出是啥了。不過張楊並沒在意這些,從他走出出站口起看見的路人也好,事物也好,但凡入眼就全是新奇的,全是他沒見過的。

以前總聽進省城往製糖廠送甜菜頭的鄰居說,在這邊兒下火車,那就一定會走過天橋,站在上邊兒望出去,能瞅見老遠老遠的地方,有好幾層的高樓,有賊寬的馬路,中間能跑車。

張楊一直心心念念的記著,這次出站時,他在天橋上來回走了好幾次,扶著欄杆張望了很久,見到了鄰居家嘴裡提到過的一切之後,才依依不舍出了車站。

其實張楊家的屯子離縣城並不遠,二毛楞星亮起來就趕驢車開始走,天微亮肯定能到。他們的縣城裡麵也有樓有車,他在那兒上高中的時候每天都能見,隻是卻從來沒有張父口中說的那種超過五層的大樓,也沒有隻能做四個人的小汽車。

不過今天他終於全見識了。

從烈日當空到夕陽轉寰,十六七的小夥子背著行李袋在雕像下站了仨小時,看大蓋鋥亮的上海牌汽車,看廣場後邊帶大屋簷的日本樓,看形形色|色的熙攘人潮,溜直的像棵楊樹。偶爾有同樣背鋪蓋的外鄉人跟他搭訕,還有蹬三輪的問他到城西還是鐵北。這人生地不熟的,張楊不敢跟他們多說話,隻是搖搖頭,挪到幾步開外另一個地方繼續站著。

城裡的太陽好像比屯子裡落得更早也更快,也許是讓層層疊疊的高樓擋住了吧,車站大樓上的鐘才指向六點,天就昏黃得看不清東西了。張楊這時候才終於有些著急起來,他是來省城打工的,可不是看新鮮景兒的。

張家住在一個很偏遠的屯子裡。

張父是個勤勞樸實的人,虹橋生產隊分的耕田他兢兢業業的守著,每年往糧庫交糧食,老張家都是最多的,可是分口糧時,老張家卻總是最少的。原因無他,隻因為人太老實,人善被人欺,生產隊裡的人誰都會做,甚至親戚也不想幫他們一把,而且還病態的樂於如此。

張母隱忍多年,終於一氣之下搬到東頭另一個生產隊下屬的屯子。搬家後,家裡遭遇了張楊有生以來最困難的階段,連著兩天,鍋裡沒下過一粒糧,三口人靠挖野菜和吃海棠果充饑。農村人都欺生,剛搬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沒人願意借糧給他們,好不容易熬到發糧那天,餓的直反酸水的張楊才終於吃上一頓久違的飽飯――一個苞米麵大餅子和一碗玉米麵粥。

這樣的生活太難,張楊看著老父親挨家挨戶敲門,低聲下氣,就為了自己十塊錢的學雜費,看著母親夜裡三點起床,借著月光給他蒸飯和鹹菜,送他徒步到幾十裡外的學校念書,他就覺得活著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於是他跟張父說“我不想上學了,讓我在家種地吧。”

張父聽完拿掃帚狠抽了他一頓,第二天天不亮就把他連同書包踢出去,指著他眼角通紅的喊“我跟你媽就是拿命換錢也得供你上學,再他媽扯王八犢子你就滾吧,還想種地,老張家沒有你種的地!”

從那以後,張楊再也沒冒出過渾話,每天認認真真埋頭看書。不過就算張父張母心裡再怎麼期盼,張楊再如何努力,現實永遠比想象中的更會折磨人。

後來高考,張楊考上了一所省城的師範學校,校方居然以“今年不收農村戶口”為理由,拒絕他入學。

這是不合理的啊!一個農民不能當官,沒錢買非農戶口,唯一的出路就是考大學,你怎麼能說農村戶口不讓入學!同一所高中畢業的校友也農村戶口被拒入學,聽說他們到學校理論過,鬨過,甚至乞求過,校方終究沒能給出一個合理的理由,張楊一家也什麼都改變不了。

離出人頭地最近的時候遭遇晴天霹靂,張父張母最終還是默默的接受了命運的安排,張楊卻反而不甘心起來,自己要求到省城謀生路。

因為他覺得自己長大了也長心了,高中學曆不算低,不能卡在這節骨眼上滑下去,高低他也要有出息。

於是現在張楊就揣著張母給的五張嶄新大團結,背著被褥行李站在雕塑下,看著周圍的一切,茫然無措。

事情臨到眼前,張楊年輕發熱的腦袋終於讓一盆冰水嘩啦衝了個清醒,此時此刻才想起來,自己要打什麼工,能打什麼工,甚至上哪打工,這些他全不知道。

到底隻是個半大的孩子,沒上成大專心裡堵著一口氣,就頭腦簡單的想著要揚眉吐出去,要努力掙錢好有出息,卻根本沒考慮過咋樣能有出息。再者父母都是農民,也沒囑咐什麼有用的,孩子說要去省城闖蕩,倆人便覺得張楊在心裡都想好了譜,那就攢錢讓他來唄,能闖出一片天固然好,不行還能回家種地,權當去城裡長見識。

就這樣,張楊傻柱子似的憋在原地,麻爪了。

天已昏暗,站前馬路上的幾根大電杆嘶嘶打出火光,周圍很多人都不停瞄他,張楊總覺得他們的眼神不懷好意。省城這樣大,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去哪兒,也不知道今晚上能不能找到做工的地方,站前的飯店和招待所很貴,他還一分錢都沒賺到,舍不得花錢在裡頭睡一宿。

他摸了摸襯衣內袋裡縫的五十塊錢,又環視四下,咽了口唾沫,終於鼓起勇氣拉住一個剛從出站口走出來的男人問“大哥,你知道省城哪招工麼?”

那男人一愣,上下打量張楊,原本緊蹙的眉頭稍稍舒展開,扯起嘴角道“卸車皮的招工,你能乾動麼?”

張楊的視線遊移在男人蹭上煤灰的鼻梁和衣領間“卸車皮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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