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麟城嘗試抓起這件武器,它有一半包入裹屍布般的白布,肉體不能接觸表麵,否則會瞬間死亡。
想抓住這件武器,無疑需要賭上一個人全部的勇氣。
他顫抖著、在莫名壓力下緩緩抓起了命運之槍。
他沒殺戮過,可這一刻,這位年輕的文員卻忽然湧上了勇氣,用力將長槍提起,提著他一步步接近自己的目標,然後捅入了男孩的心臟部分!
“哢嚓!”
這樣的聲音緩緩響起,刺入的仿佛不是肉體,而是屍體。
最後一刻,男孩竟然睜開了眼睛,眼中閃過了一絲無辜的光彩,似乎在向路麟城告彆。
按理說,親眼看著自己被人殺死,不應該懷有滔天的恨意嗎?
可他沒有,似乎隻是覺得遺憾,就好像父母沒帶他去看電影,於是流露出那種帶著無辜的眼神。
很無辜,很難過。
他的眼睛依舊是明亮的黑色,可他很快就閉上了這雙好看的眼睛,也許,再也無法睜開了。
這孩子的鮮血自傷口中流出了一下就停止了,渾身上下的皮膚就像新生的一樣,甚至連半點灰塵都沒有,著實詭異。他兼具著死去和新生的特征,唯有胸口的槍柄,讓他看上去就像受難的聖靈,充滿了濃濃的宗教氛圍。
“唔……”
路麟城跌跌撞撞的後退,他的表情是呆滯的。
他似乎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內心空落落的。
他完成的是弑神,弑殺的是至尊,但男孩並沒有因此而死去。
有一些生命,死亡不是終點,刺入地獄的儘頭是破土的新生。
自此,一切結束。
秘黨不敢拔出去命運之槍,它的即死之力與男孩的複生之力形成了強烈的平衡,他們不敢打破這個平衡,否則就有可能導致什麼大事發生。
之後發生的事情就很明晰了,這個孩子被封印了,並被送到了北極圈,一處穩定而強大的尼伯龍根中,路麟城和喬薇尼也跟著過去了。
事實上,他們也很難離開了,畢竟掌握了如此巨大的秘密。
在所有執行人和獵人們被言靈·萊茵的爆炸摧毀後,直麵現場的人,也就隻有路麟城這唯一一個活下來的男人,本來他也該死的。
他們所在的尼伯龍根被稱之為“最終聖所”,也是路明非的末路之地。
喬薇尼被人從火車上救下來了,並接受了一係列治療。
那列火車並沒有離開爆炸範圍,被恐怖的餘波掀翻了,連帶著鐵軌兩段幾乎全部的森林。
蘇醒後她頂著大肚子在最終聖所完成了生產,揪著路麟城的頭發質問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路麟城隻能陪笑。兩個人絲毫沒注意到孩子的異常。
“好了好了……就不提這個了,這孩子你打算叫什麼?”站在鐵柵欄邊,路麟城一邊看著水銀池中被昆古尼爾刺穿的零號,一邊抱著喬薇尼問道。
這種取名大事,還是要征求自家老婆的意見比較好。
“老路家的孩子,就叫路明非吧?希望可以明辨是非。”喬薇尼想了想道,“我準備把他送到中國。
“剛才鑒定結果出來了,他應該不是混血種,是普通的孩子。”
“普通人好啊……起碼這個世界會徹底離他而去。”路麟城感歎道,“除非還有一些變數……”
喬薇尼並不知道所謂變數是什麼,隻當是丈夫的牢騷罷了。
懷中的路明非依舊沉睡著,他從出生起就沒怎麼哭過,圓圓的大餅臉,稀稀拉拉的頭發,和剛剛出生的孩子都一樣難看,畢竟還是個嬰兒呢。
對啊,還是個嬰兒。
他慢慢長大,成為少年,總是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被送到了叔叔嬸嬸家,靠著一筆不菲的生活費被叔叔嬸嬸養著,可這一家人的愛都在小胖子路鳴澤上,所以路明非雖然“帶資進組”,卻怎麼也感受不到所謂的父愛母愛。
學校要開家長會的時候,他也隻能頂著老師的眼色請假,老師會說一句“路明非你家長又不來麼?”,路明非聽了隻能灰溜溜的在教室外等著。
他和我們所有人幾乎都一樣,是個喜歡在同學麵前吹父母的孩子,吹爸媽都是那種超級厲害的考古學家,一旦他們的研究成果重見天日,就是發現瑪雅金字塔或者泰坦尼克號的頭號人物,可很快他就意識到,真正的父母不是遠在天邊,而是能在身邊給你幫助。
所以漸漸的路明非不再喜歡提他的父母了,他活成了屌絲,活成了路人,活成了一個隻會打星際的衰小孩,為數不多的朋友老唐還在大洋彼岸,而他喜歡的女孩隻當他是小弟馬仔。
因此之後,整個龍族世界的故事都是從這時開始。
在路明非六年未見父母時,在路明非剛剛結束一把星際。
所謂棄族的命運,就是豎起戰旗,返回故鄉。
死不可怕,隻是長眠。
正是如此相信著,所以君主們依舊從王座上逐個複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