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廣袤的黑暗中!
一下子,維塔覺得聽到了許多,卻又像什麼都沒有聽到。
腦袋裡一片空白,他皺眉,想要再凝神,去傾聽剛才那五個音節殘留的回音。
可惜,玻璃圓球中寂靜的落針可聞,或許是因為少年凝固了這裡的一切;而高壓的水流緩緩撫過玻璃圓球時,也隻是悄悄在玻璃泡中,留下了似乎有些遙遠的,低沉的歌。
直到湖水的壓迫玻璃泡發出的歌聲悄然散去,維塔才忽然驚覺自己聽到了什麼。
——是“ji,bian,ou,bu,bian”,奇變偶不變,異世某個國家的人幾乎都知道的一句順口溜。
——是迥異於這個世界任何一種語言的音節:
——是熟悉又陌生的,漢語的音節。
維塔張了張嘴,順著本能,讓肺中壓出的空氣震動喉嚨,想要說出那後半句話語,卻一時片刻,怎麼也無法確定自己究竟有沒有發出聲音
“符,號,看,象限?”
已經二十幾年了,重新撿起闊彆已久的母語居然已經變得如此艱澀,他的發音糟透了,簡直比牙牙學語的小孩說的都爛,可有一股他鄉遇知音的驚喜和熱情充進了維塔的鼻腔,讓他情不自禁的想加大音量,再說一次。
卻又忍住了。
嘿,自己不需要這麼激動,對吧?不是早就知道了嘛,穿越者在這個世界並不稀奇,而眼前這個少年雖然吊詭了些,但,這也不意味著他就是帝皇,那名生活在這個世界,就要無時無刻不受其潛移默化影響的人,同時也是目前看來碩果僅存的穿越者前輩……
不,不對。
維塔的餘光又瞥了瞥凝固在半空中的彈頭;以及老迪亞臉上摻雜著震驚以及惶恐,卻定格了的臉;以及原本應該隻是一瞬間絢爛就消弭於無形,卻在半空中盛開已久的槍口火花,轉瞬之間就明白了這是什麼;
大概率就是操弄時間的眷顧讓時間停止。
而根據這一路之上的見聞和推測,帝皇的能力就是和時間有關。
另外,還有一個證據,就是眼前這突然出現的少年雖然是雙手交叉,放在他的唇前,卻也暴露了少年一個相當明顯的特征右手之上沒有小拇指。
而帝皇的右手小指,就是之前出現在丘陵地帶拍賣會中的拍品之一,讓那裡的普通亡命徒豁牙,有了玩弄命運的力量;也是那神秘筆記本的封印、書簽,目前在調查員獅子的手上,被帶著一路往帝都而去。
這兩個證據已然十分充分,維塔上下打量這名少年一番,斟酌許久,卻仍隻是用漢語說了兩個字
“是你?”
“當然是我,”少年撫掌,同樣用漢語愉快的說道“你還記得我們的家鄉話,真好。”
“已經疏於練習很久了。”維塔的餘光發現瑪麗蓮在他旁邊看著自己,大大的眼睛裡正塞著的都是問號,那最初遇到老鄉的熱情已經全部消退,畢竟,再是老鄉,他對於維塔也隻是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而已,而他身居的高位足以把維塔吃了,連骨頭都不會吐。
因此,用漢語交流雖然可以拉近與這位疑似帝皇的少年的距離,但也僅此而已。維塔在這能信任的人仍是隻有瑪麗蓮一個。
所以,為了讓瑪麗蓮聽懂,讓她了解當下的情況,維塔的下一句話就又切回了這個世界帝國的語言“你應該是個老頭子才對,不應該是個少年……嗯,好像比我妹妹還要小許多。”
“嘿,我當這個帝皇這麼久了,也挖掘,發現了這麼多秘辛,找到保持這幅樣子的法門也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吧?”少年也配合的切換了語言,並摸了摸自己的臉,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嫌棄的甩了甩。
瑪麗蓮眼睛裡的問號消失了,卻和她的嘴巴一起張的老大。
“……你承認你是帝皇了?”維塔眯著眼睛看著他。
“咦?剛剛我們不相認了……”少年忽然頓住,之後卻猛然像是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你是想要我親口承認自己的身份才行。唉,沒必要這麼陰險吧?”
“我隻是不想因為某些諸如錯認皇帝的事情而鋃鐺入獄而已。”
“就這個理由?你的顧慮怕不止這些,”少年的嘴巴撇了撇“好吧!你聽到我親口說的了!我就是帝皇!”
瑪麗蓮的驚詫愈發濃鬱,她不可置信的搖了搖頭“你在說什麼,帝皇陛下至少已經110歲了,你?能有110歲的零頭……”
她忽然閉嘴,因為這個疑問和剛才維塔的本質上是同一個,隻是剛才維塔和少年用了一種奇異的語言交流,她才一時間沒有搞清楚情況。
不過她馬上找到了漏洞,瑪麗蓮抱起手“彆騙我,每年新年帝皇都會發布新年致辭的,那時陛下的照片可是鋪天蓋地,確實是一位老人沒錯,還是說……”
“你用操控時間的力量,改變了你自己的容顏?”瑪麗蓮點頭“嘿,真想看看您本來的容貌。”
“我知道我現在這樣有些缺乏威嚴,但是,雪煙小姐應該是最能理解我的才對,”少年撓了撓頭,上下打量了一番瑪麗蓮的樣子“我算是見識過許多女人了,但像您這樣,這個年紀還有小女孩般皮膚膚質的,可真的很少見。或許,你也在一直運用著眷顧保持著自己容顏不改?”
十幾歲的少年說他見識了許多女人,讓瑪麗蓮覺得有些好笑。而他稚嫩的外表確實是個絕好的偽裝,讓她一時沒有對少年後麵有些冒犯的語句而感到生氣。
勉強解釋的通,可維塔有種強烈的感覺少年確實是帝皇,但,關於他所解釋的,關於其外表的話,絕對是一句謊言。
不過,謊言就謊言吧,確認他是帝皇就好,不管他的真身是個發臭的將死老人還是一大堆盤亙的觸手,都沒有關係。
維塔同樣微微躬身“陛下,謹遵您的旨意,我們來到了萬恩浦洛。而您的筆記本在我的同伴手裡,不日就能送來。”
“對,筆記本,還有我的手指。”少年輕笑“你們做的很好,而筆記本和手指,我已經收到了,那位有趣的偉大存在,以及騎士約瑟夫,我也都見到了。”
“是嗎?敢問他們在哪?”維塔有些開心,知道自己同伴的下落總是一件好事。
“我送他們倆去帝都了,”少年輕飄飄的開口“帝都才是真正需要筆記本的地方,比起這個,我還有件事要拜托你們。”
什麼?帝都?等等,帝都和萬恩浦洛相距著十萬八千裡,說送就送了?
維塔一時間沒想通這之中的關節,思緒一時間飄遠,下意識的問道“什麼事?”
“幫我殺一個人,很簡單,他就在這湖下的堡壘裡靜靜的躺著,隻要輕輕一刀,就能解決掉這個小問題。”
“……你是無處不在的帝皇,哪位人物連您都對付不了?”
少年微笑,卻隻是緘默片刻,卻又對維塔用起了漢語“這裡的大湖就像一個屬於萬恩浦洛的微縮內海,而我們的世界中,哪個國家能將大海當做內湖呢?”
維塔思索起來。
……
道格拉斯·艾格曼同樣在湖下堡壘中,隻是,維塔他們所在的是囚室,而他這名大貴族所在的是貴賓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