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廣袤的黑暗中!
約瑟夫離得不該有這麼遠。他應該就躺在艾比懷裡,而被臍帶和自己相連的艾比也應該就在自己身邊不遠的地方,他不該順著臍帶走了這麼久,都沒有重新回到艾比的身邊。
維塔漫步於這虛假又沒有質量的月光中,在這被逐漸撕開的銀白帷幕下,以及可能被莫名扭曲的空間中,順著那臍帶,埋頭向前。
一是為了儘量躲避那被自己形容為“腐屍”的月亮,而另一個原因,卻是他想離自己剛剛遇到的襲德更遠一些。
因為襲德本不該出現在自己麵前的。
維塔回憶起這疑似月亮被交換下來前的情況襲德坐在離神台最近的那一排座位上,早早的就被自己一槍貫穿了眉心。
但他居然還能在月光的照耀下穿過整個小教堂,行至自己這邊。還仿佛完全沒有受到傷害般,就月亮的問題和自己進行一番親切的攀談。之後,他還有力氣感歎,還有力氣激動,甚至最後連眼睛徹底失去光芒時,也是直挺挺的立於地上,根本沒有倒下的趨勢。
當然,把一切都歸咎於襲德的身體被自己完全的機械化改造過,或許能說得通。但維塔覺得這個解釋有些過於勉強,再加上現在周圍空間可能存在的扭曲,讓維塔覺得剛剛這異狀滿滿的襲德有些讓人不寒而栗。
又走了許久,維塔手上的臍帶似乎沒有儘頭。被月光劍撕出的帷幕裂隙似乎也一直懸在自己頭頂,不隨著腳步的快慢前進一分,又或者是後退一分。
就像身在一片純白而無法脫離的監獄般,維塔不知道前方有多廣闊,後方有多遙遠。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立於地麵之上。頭頂的東西分不清是腐屍還是月亮,更不清楚那東西有多高,有多遠。
忽然間,維塔好像理解了這一切,他所身處的情況,所立於的地方,以及剛剛所見到的襲德,竟然與宗教意義上的一個概念如此的接近,相像
死亡。
真是有趣,維塔忽然在心底笑起。自己經曆過因為失控而忽然中斷,宛若深層睡眠的“死亡”,經曆過上一輩子的結束和這一世開始的“死亡”,現在,自己又在這一片瑩白中,在天上母神可能的注視下,又在經曆著一次宗教般的“死亡”,真是……
難道神靈的垂青就是讓自己收集不同的死亡經曆嗎?
維塔的心情陡然變得輕鬆下來。“死”過這麼多次,經曆過這麼多種有趣的方式,維塔自認為熟練的不行。甚至想起了他曾經聽說過一句話
你每天的睡眠,就是在為最終都會到來的死亡做排練。可是你一生中會為死亡排練兩萬多次,卻自始至終無法克服有關死亡到來前,那小小的恐懼。
維塔搖搖頭,重新邁起自己的腳步。重新審視這句話,或許無法克服這小小恐懼的原因是排練的方式太過單一。如果像自己這樣,各種各樣的方式方法都經曆幾次,把生死間的未知磨的乾乾淨淨,恐怕保持理智也不是一件這麼困難的事情了。
隻是,維塔還有一些緊張。他在這片疑似死亡的瑩白中見到了襲德,就意味著他可能見到其他人。如果發現自己的夥伴也進入了這裡,自己應該怎麼辦?
好不容易放鬆下來的步伐又開始充滿猶疑,維塔捏了捏手上的臍帶,它連接著艾比,而自己始終找不到艾比的原因是不是這小姑娘離死亡還很遠?而如果自己真的順著臍帶找到了她,是不是意味著自己親手將艾比拉進了這片死亡的世界?
自己應該放開這臍帶嗎?
而這時,維塔還沒理清思路,卻眼睛一瞥,又發現了瑩白中的一個人影
蒂塔。
蒂塔好像也看見了維塔,卻離得遠遠的,被血液染的通紅的臉上似乎掛上了幸災樂禍的笑。朝維塔指了指,又指了指天空。然後在瑩白中邁起有些妖豔的步伐,向著月光走去,最終完全融進了這片銀白之中。
莫名的覺得有些有些不爽,維塔皺著眉頭,自己的猜測似乎證實了?這裡確實是死亡的世界?受了這種槍傷的蒂塔不可能活著,她斷掉的頸椎甚至沒辦法把自己的頭徹底固定在脖子上,更遑論走路,還走出這樣囂張又惹人厭的步伐。
看了一眼手上的臍帶,維塔歎氣,既然這樣,那麼就此鬆手才是明智之舉。
可是,這一瞬間,維塔忽然感覺臍帶那頭似乎傳來了另一股力量。這片瑩白中,那看不見的地方,有人在另一頭牽動著這根臍帶。
不安的咬了咬牙,維塔發足往前跑去。如果那頭是艾比,那麼自己有機會把她給推回人世中嗎?
但沒跑幾步,維塔便在瑩白中撞見了牽動臍帶的人。雖然不是艾比,卻同樣是他熟悉的身影
約瑟夫。
眼眶中仍是兩個血洞的約瑟夫有些訝異,他抓了抓頭“維塔先生,是你……真是該死,我走反了。”
走反了?維塔笑了笑,看起來騎士的目的和自己一樣就是順著臍帶尋找艾比。這一頭約瑟夫遇到了自己,那麼艾比就應該在那一頭才對。
“好巧,我也在找你家的小姐,”維塔聳肩“一起嗎?”
“好。”約瑟夫點頭,轉身,他們一前一後,在瑩白中前進,卻沉默了許久。
直到約瑟夫再次出聲,打破這種空曠的寂靜“坦斯肯蘭弗先生真的失敗了,徹徹底底。他一直認為世上沒有靈魂,可我們現在呢?難道不是靈魂離體的狀態嗎?”
“誰知道,”維塔聳肩“或許我們是進入了幻覺,那種可以互相聯係的幻覺也說不定。”
“嗯,”約瑟夫隻是輕聲回答,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卻忽然改變了話題“還有艾比小姐……這段時間她還好嗎?還是像之前那樣不愛說話嗎?”
“她很好,但話可比以前要多得多,”維塔拍了拍約瑟夫的肩膀“當艾比的監護人可不容易,她的想法有些特立獨行。”
譬如艾比突然對自己說她發情之類,可不是正常的女孩子能說出的話。以及她似乎一直沉迷於身為上等存在的快感中,也不應該是正常的女孩子應該有的愛好。
“是嗎……”約瑟夫似乎有些落寞,有些遺憾。
維塔將手從約瑟夫肩膀上拿開,似乎覺得這樣的回憶居然十分的美好“不過,艾比確實是個真真正正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