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廣袤的黑暗中!
雷德利並不是獵人,也不是喜歡玩弄獵物的貓科動物,他映在地上那腥黃眼眸中的緩慢身姿更不是對維塔掙紮的嘲諷,也就是說,他的悠閒全是裝出來的。
隻是因為他沒辦法在這樣的環境下快速活動而已。
地上又出現了一團原本屬於維塔的衣物,這次是他的襯衣。即便它隻是就這麼擺在地上,造成的隆起甚至不到5厘米。但雷德利就是要用他以納米計算的鋒利刀鋒將這件襯衣切開,開辟出平緩的道路後再向前繼續通行。
由於雷德利自認為已經暴露,那再維持那做作的悠閒也就沒有什麼必要了。他穿過這件成兩片的襯衫中間還是保持著動作的精準,幾步之後,精準的動作卻又恢複了之前的一些大大咧咧。
然後,他體內的機械關節相互摩擦的幅度也因此稍微增大了一些,熱量積攢,幾乎要擦出火花。
火花?這附近可是仍然充盈著大量的水煤氣的。
冷汗瞬間從雷德利的額頭滴下,他馬上減緩步伐,鐮刀垂下,左手去小心翼翼的拉自己衣服的後領。
黃銅的散熱閥自雷德利的後頸露出,一股小小的蒸汽噴薄,帶走了他體內多餘的熱量。老教授對自己的改造區彆於維塔在帝都遇到過的襲德,因為眷顧的加持雷德利對自己的身體相當的粗暴。反正怎麼改裝都能保持自我,有時候他甚至連關節都懶得打磨。
很久以前,他和阿斯利以及若克以赫裡福德為圓心,並肩開拓周圍時,後者曾極度厭惡與雷德利做需要潛行的任務。畢竟雷德利動起來渾身都會嘎吱嘎吱的響,哪怕相隔幾百米都會被清清楚楚的聽見,白白驚動他們瞄準的目標。
這幾十年過去。老教授早已不再和若克以及阿斯利冒險,身體中的關節在歲月中被漸漸摩擦的光滑,夥伴相互決裂,而後甚至陰陽相隔。雷德利放下衣服後領,那隻手又捂了下臉。若克因為自己忽然出現攪黃了整個偷襲計劃的埋怨聲他還清清楚楚的記得,縈繞在耳邊,仿佛就發生在昨天。與之相比,若克徹底墮落成斯蒂芬妮的劊子手後,他們的爭吵和決裂卻顯得這麼模模糊糊,仿佛是一件從未發生過的事情一樣。
關節已經在雷德利佇立在原地之時完成了冷卻,他將手從臉上放下,已經收拾好了心情。隻是若克的身影就這樣定格在了雷德利的眼前,確切的說,是他的視網膜中,無論如何也無法驅散。
雷德利仍在前進,揉了下眼睛。若克的身影還在那裡。眼眸移動,若克的身影也跟著移動。直到那個身影又立在了某個角落,指著地麵上有一團衣服。
老教授沉默,鐮刀移動動,果然在那團衣服之下碰到了什麼東西。大概是文具杯子之類的小玩意兒,如果雷德利被之前三番五次出現的衣服弄得煩躁,而放棄警戒直接踩上這衣服的話或許就會被絆住,繼而讓他的身體失去平衡,動作幅度加大,不得不花更多的時間讓自己的身體冷卻下來。
見鬼,維塔連自己的身體需要冷卻的頻率都看出來了嗎?雷德利苦笑,又轉了轉眼球,對隻存在在他視網膜中的若克咧了下嘴“是你在提醒我嗎,老夥計?”
隻是幻覺的若克當然不會回答,雷德利搖搖頭。有些分不清剛剛發現維塔的陷阱是自己的判斷還是老友真的在顯靈。
……
“維塔,剛剛雷德利真的在他身體裡打出火花,把我們全部炸上天該怎麼辦?”
艾比攙扶著維塔,臍帶修複的進展有些喜人。至少除了養分之外還能空出一點餘地傳遞小姑娘不滿的心聲。維塔也由此終於取回了一點力氣。
“那隻能算我們倒黴。”維塔回答,他身上的衣服已經幾乎脫光,攙扶牆壁,他旁邊就是自己被拆了入口門的訓練室。而幾扇碩大的,象征著大量新鮮空氣呼吸口,沒有安在牆壁上的門卻又誘人的立在之中,但維塔卻連看都不看一眼。
雷德利沉重的腳步就在身後,咚咚回響。艾比還在不斷往前往後擲出眼球,做為警戒與探測。維塔戳了下臍帶,將思緒傳遞給艾比“瑪麗的訓練室裡怎麼樣?用我剛剛教你的方法找陷阱,應該很容易……”
“你才教了我3分鐘不到,”艾比回答,沉吟片刻。將自己的外套脫下蓋在維塔身上“唔,有幾處,很明顯,雷德利應該根本沒有想過要藏起這些陷阱。”
維塔點頭,那件外套簡直像是披肩。他傾聽著雷德利的腳步遠近“我的訓練室,還有瑪麗的訓練室二選一的意思嗎?嗯,這應該就是最後了。”
……
在眼底若克的見證下,雷德利很期待維塔究竟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是用那幾扇沒安裝上牆的門來周旋?還是利用瑪麗蓮訓練室中的那幾具根本無法使用的身體?
眼底的若克在大搖其頭,似乎在提醒雷德利有所疏漏。老教授沉默片刻,衝著那個根本沒人的地方輕笑“老夥計,你不會想說維塔是想利用瑪麗蓮訓練室裡的那個酸液池吧?把我引進去後想辦法弄點火星子弄炸,他又躺進那個酸液池中躲避火焰,就像在工業區中把鼠飛龍弄下來的那次吧?”
“若克”沒有動,雷德利仍在自言自語“不,不可能的,怎麼會?那個酸液池深度隻能覆蓋腳掌,躺進去根本沒用。還有什麼遺漏,還有什麼遺漏嗎?老夥計,快幫我想想?”
“若克”終於動了,隻是用手比劃了一個月牙,還有一個劍的形狀。
……人手是怎麼比劃出這樣複雜的意思的?雷德利有些沒看清,卻是失笑了一下“你在提醒我注意月光劍?放心,它的碎片已經被我封住了,一點影響也沒有。”
“若克”似乎並不認同,這讓雷德利頗有些煩躁“媽的叛徒,輪不到你在我麵前指指點點。我跟你講,我……你……去去去,趕緊滾,彆擋我的道!”
老教授的聲音當中有所怒意,最後竟然近似怒吼。他的動作開始變得煩亂,所邁出的每一步都讓正偷窺的某人膽戰心驚。很快,雷德利衝向訓練室的門口,動作已經不複之前的謹慎。
他的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關節又在嘎吱作響,卻終於是忽然停步。
麵前,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是艾比,艾比似乎是因為被忽然推出來而感到不滿,她將相框小門擺在臉前,微微移開,撇了下嘴“抱歉,教授。訓練室裡的某人叫我出來提醒你冷靜一下,否則我們會被全部炸上天的。另外……”
艾比歪了下頭,卻又小心翼翼“你複仇的對象不包括我吧?”
“……不包括,”雷德利呼氣“但還請稍微讓開些,我需要割斷你和維塔間的臍帶。”
艾比麵無表情的後退兩步,忽然回頭,衝向瑪麗蓮的訓練室。
雷德利卻是駐足,這次“若克”沒有給他一點提示。而出於某種套娃般的懷疑,他扭頭,赫然看見有一條臍帶從維塔的訓練室中伸出,似乎連向剛剛進入瑪麗蓮訓練室的艾比。
……不,等等,這是假的吧?雷德利疑惑,維塔的計策是什麼?這臍帶是用來疑惑自己的障眼法?
嘿,就算是障眼法又如何?割斷了又不會吃虧。雷德利搖頭,鐮刀抬起,輕輕揮動。卻在這時,聽見瑪麗蓮的訓練室中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是艾比的,以響度和步幅帶來的頻率上看,倒像是個成年人。
是維塔?雷德利回頭,卻是悚然一驚。
是瑪麗蓮,瑪麗蓮的無頭身體正朝這邊氣勢洶洶,如同蠻牛般直直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