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塔看了下自己的手,終於感覺到周圍那刺骨至極的寒冷。艾比在不遠處,呼吸已經在顫抖中有了白霧。維塔抿嘴,脫下自己的外衣,手臂卻撥弄到了什麼東西。
是那白色的,自自己眼窩中長出的花瓣。如今已經凝上了一層薄薄的霜,全無了當初搖擺的活性。
他向麵前似乎已經凍僵了的艾比走去,與幻影擦肩而過。微微頓了一下,回過頭來“你也是這樣的嗎?”
“嗯?”幻影依舊在溫和的笑。
“你也需要什麼東西,來幫你看著地麵發生的事情嗎?”維塔扯了一下眼眶中的花瓣,與艾比的頭繩一樣,這花瓣居然瞬間便腐朽而凋零,落在雪地之中消失無痕。大衣落在艾比身上,維塔將視線從幻影身上收回“如果你能用月光劍當做觀測地上的道具,就不會需要我的眼睛。可你還是這麼做了,那月光劍現在是誰在使用著?你說你對異世的來客這麼感興趣,這又是為了什麼?”
空間陡然變換,那種詭異的扭曲轉瞬間消失無痕。艾比恰在這一瞬跌坐在雪地中,看了看身上多出的外套,眼神空洞非常。
幻影消失,祂的聲音縹緲而虛無“月光劍荒廢了,它們早就被盯上。”
“至於為什麼,你馬上就知道了。”
維塔抿嘴,俯身,想去查看艾比的狀況,卻驟然感受到一股極致的惡寒。
是恐懼與雪地的冰冷夾雜在一起,幾乎瞬間洞穿自己的心臟。維塔抿著的嘴被牙齒咬破,他終於發現了這股詭異惡寒的來源。
是星星,周圍因為接近深淵似的天空而閃耀的星星。祂們是眼眸,祂們在窺伺,無數眼眸與渙散的瞳孔懸於天空之中。維塔咬牙,牙齒幾乎碎裂。酷似深淵的天空的儘頭居然是那如同腐肉般的太陽。
太陽並不是沒有發光,隻是祂的光芒被天空閃動的眸子壓製,吞噬。太陽隻是腐肉,星星卻是真正的,代表著那無可對抗存在的恒星。
隻有距離是星星與自己及艾比間最後的屏障了,可艾比還是要向前。
仿佛為了驅散體內的惡寒,又像是要安撫顫抖的艾比,維塔將小姑娘摟進懷中。
……他總算發現她已經不是小姑娘了。
維塔低頭,艾比的頭發幾乎蓋到她的小腿。原本隻有九歲左右的麵容已經完全褪去稚氣,出落成了十六七歲的少女模樣。
她的身體顫了顫,抬頭。空洞如古井的眼睛煥發了一點神采,接著,便是如同堅冰消融成溪水般流轉“……你是……維……維塔?”
維塔笑起,麵色中卻充斥苦澀。他揉了下艾比的腦袋“是我。”
“維塔……維塔!”艾比總算確信這一切不是夢幻。她一頭鑽進維塔的懷中,雙手握起,不住的捶打他的胸口“你……你去哪了?這麼多年……你去哪了……我找不到你,一直一直都找不到你……這麼多年……”
“對不起,我大概是迷失在某位神祇的身邊了,“維塔吸氣“我回來了。”
艾比在維塔懷中點點頭,忽然抬起還帶著淚跡的臉,指了指她的頭發“這麼久,都是你幫我梳的頭?”
“嗯,我一直跟在你身後。”
“我差點忘了自己為什麼要一直向上走。”
“我會重新告訴你。”
艾比點頭,忽然又把臉埋進維塔懷裡,悶悶的說“我長大了。”
維塔摸了下鼻子“我看到了。”
“……哼,我頭繩也壞了。”
“我送你個新的。”維塔低頭,看向自己的義手。當初在萬恩浦洛的入口處,自己打敗了三名來自獵犬部隊的強大法師。其中一位為他留下了一截純白的緞帶,被沃芙以及奧羅拉改造後,纏繞在了義手上。讓維塔開門和關門變得隨心所欲。
現在,他把這純白的緞帶取下,又對著艾比的長發為難了一會兒,才雙手翻飛,係上了一隻小巧的蝴蝶結。
艾比甩了甩頭“這麼多年,你還是隻會編個馬尾辮?”
“抱歉,沒什麼機會練習。”
艾比輕笑,決定再任性一點“我冷,背著我走。”
“好。”
維塔將艾比背起,她的雙足是早已成了血液不暢的青色不知多長時間。艾比的臉在維塔背上輕輕蹭了蹭,似乎在感受著久違的溫暖“在登上頂端之前,不要丟下我了。”
“好,”維塔的臉忽然閃過一絲陰霾,周遭的每個星星都幾乎要占去天空的一角,他們的窺伺如同嘲笑般肆無忌憚“在登上頂端之前?”
艾比隻是輕輕的呼吸,像貓咪一樣。
注定離家出走的貓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