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指著門道“滾出去,想明白怎麼寫了,再呈份新的上來。”
幾個人被楚晙疾風驟雨般的言辭罵懵了,清平撿起地上的折子,整理好放回案上,楚晙擺擺手道“留著沒用,燒了。”
清平隻好開了炭爐,一本本丟了進去,爐中火光大盛,青煙冒出,楚晙淡淡道“寫的什麼狗屁文章,連用來燒爐子都覺得嗆人。”
清平沒忍住笑出來,又馬上憋回去了。楚晙敲了敲桌子,對她道“你過來,還有你的賬也沒算。”
於是她走過去,楚晙翻開本子,指著其中一條道“你說要在雲州多植樹種草,前朝呂南河也提過此事,但她後來被流放辰州,終身未歸鳳廷,你知不知道你寫了什麼?這本中所記諸多言論,皆是與我朝製度相悖,你前頭未必無人這麼去設想,但卻沒一個做到了,你告訴我,寫這個東西,究竟有什麼用?”
清平略微思索,道“殿下看過雲州的地圖嗎?”
楚晙道“見過幾次。”
清平了然,道“那就是看過了。雲州地處東北,土地貧瘠,遇到災年顆粒無收,常要官府開倉救濟,百年來皆是如此。但下官曾借閱太學中州記,雲州也曾是一方富饒之地,要說什麼戰亂就能讓一州百年內變化如此之大,那可能嗎?”
她說著停了停,看了楚晙一眼,楚晙道“接著說。”
清平道“約莫一百年前,自雲州發現礦產以來,所調遣去的官員幾乎都在伐木勘礦,但除了貴雲山等地,其他地方哪裡還有礦可開,不過是為取政績,做作樣子罷了。長久以往,土質越來越差,莊稼自然再多收了。”
楚晙道“你還提及了互市一事,本朝雖言要開互市,但卻遲遲拿不定個主意,你卻說是‘利未顯於人前,恐失而不敢為’,這又是什麼?”
“下官曾看過戶部的折子,永寧十年,有商隊私販鐵鍋布匹茶葉,去與西戎交換馬匹,查處時這商隊已經規模巨大,如果輕易處置,恐怕其中損失更大,便請示了戶部尚書吳大人,吳大人出身賀州吳氏,自然知曉其中關鍵,便向內閣請案,再開互市。這諭請三年中被駁回數十次,最後是戶部侍中大人出示了一份私通往來獲得的利潤數額,這才讓內閣提起了互市。”清平道,“可見不是朝廷不開,而是獲得的利益太少,倘若再多一些,到了她們覺得能接受的時候,自然會有無數人上言開放互市的。”
“何況此舉確實便利民眾,軍中亦常有馬匹數額不足,若是交換物品,令商貿流通,互市一旦形成自己的利益體係,就不會再輕易被外力所乾擾,隨意關閉了。”
楚晙沒有說話,清平想了想道“至於說服陛下,隻需要一件事就足夠了,命丹若是在西戎,互市一開,商貿往來頻繁了,去西戎尋個東西豈不是更簡單了?”
楚晙伸手點了點她,道“很好,隻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紙上宏圖大業輕而易舉,自古讀書人空談誤國,你就對自己這麼有信心?”
清平看著她道“殿下若真覺得不可行,便不會這樣問了。”
楚晙道“收好你的東西,出了這個門誰也彆說。”
清平默然,取過本子,心裡有點忐忑,像是在等老師批示作業那種感覺,楚晙笑道“雖然奇思妙想了些,但還算可行,若是真有那麼一天,讓你去做,你願意嗎?”
清平眨眨眼,欣喜道“當然。”她低頭看著自己許多年累積記下的東西,有時候她隻當是妄語,但誰不想讓自己的抱負成真呢?難道就這麼甘心碌碌無為,任時間流逝?
楚晙嘴角勾起,隻道“此時再議,你就沒有什麼彆的話想說了?”
她說完這句話以後,兩人又各自陷入沉默,清平半響才道“是,我確實有問題想向殿下請教,您覺得長安中最好的地方是什麼?”
楚晙兩手交握,道“景物亦易,宮室亦傾,自然是天上的雲,為最好了。”
清平心裡百味陳雜,輕聲道“天光雲影,本是無常之物,殿下居然覺得這個是最好的?那要如何得到呢?”
楚晙閉上眼睛,道“不必去追尋,越是刻意,越落了下乘,隻需靜候以待,它自然回來。”
清平深吸一口氣道“若是得不到呢?”
楚晙睜開眼睛,注視著她道“背水一戰,無路可退,自然就必須去那麼做了。”
清平明白了她的意思,想平步青雲絕無可能,若是安靜等待時機的到來,蟄伏靜候,這場奪嫡之戰,未必沒有贏麵。
她有些迷茫的看著她,假使天下是一盤棋,那麼楚晙究竟從什麼時候就已經開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呢?無從去想這些事情,她卻突然想起在臨淵亭之上,便如同她們現在所處的位置,看似高不可攀,實則岌岌可危。
楚晙見她問完了,好整以暇道“那該我問問你了,李清平,我昨天說的話你有沒有聽清楚?”
清平差點沒轉過彎來,難以置信的看了她一眼,誰會在說公事的時候莫名其妙說到私事,不過此時是在書房中,她覺得應該是她誤會了吧?便道“昨天說的話很多,不知道殿下說的是哪句?”
楚晙負手踱步到她麵前,凝視著她道“公務已經說完,現在說說私事。”
清平受她氣勢所迫,微微向後一步,謹慎道“什麼私事?”
楚晙眼中似有深意,兩人呼吸交纏,清平能清晰感受到到迎麵撲來的溫熱氣息,霎那間仿佛回到了昨夜。
作者有話要說我昨天喝了一堆牛奶然後乳糖不耐受肚子疼嗷嗷嗷嗷嗷嗷
抱歉來晚了。
當然,我記得收藏破千日萬的誓言,會補的,真的,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