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媛被陸遊大眼睛裡的小眼神,給氣笑了,她笑著說道“好了,好了,把遊兒放下。這和唐家的親事,就暫時擱著,反正還小,等到以後再說就是。”
陸宰點了點頭,輕輕拍了一下陸遊,說道“你再塞,我就打你的腚!聽見了沒?”
陸遊用力的點了點頭,陸宰看著自己孩子老實了,也舍不得打,將陸遊抱在懷裡準備繼續說說這婚事。
陸遊抬眼看著陸宰,突然將凍的通紅,還帶著雪融化濕乎乎的小手,猛的塞進了陸宰的衣領裡,大聲的說道“暖手手,爹爹讓我暖手手·吧。”
陸宰被這小手一冰,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也顧不得說事,和陸遊玩成了一團。
“你說你這個當爹的,一點都不嚴,這萬一遊兒長歪了可咋辦?”唐媛看著沒點正形的陸宰,連連搖頭說道。
“騎大馬,騎大馬!”陸遊趴在陸宰的背上,大聲的說道。
陸宰聽到夫人的抱怨,用力的聳了聳,讓陸遊在自己背上更加穩當,他笑著說道“這不是還有你這個嚴肅的娘親嗎?走嘍!堆雪人去咯。”
陸宰馱著背上的兒子,到了院子裡。
他陪著陸遊蹲在雪地裡堆雪人,得虧是到了冬天,官家也回了京,否則哪裡有這等閒散的功夫?
陸宰平日裡忙於公務,經常披星戴月而歸,回來的時候,陸遊都睡熟了。
偶爾他還要住在衙門裡熬夜,現在終於清閒了一分,得了功夫陪孩子,自然也嚴肅不起來。
趙桓靠在延福宮的椅子上,聽著趙英彙報著唐閎和陸宰兩個人的交情和攀談的內容。
那個門房不是皇城司的察子。
那個看護陸遊的提著燈籠的仆從才是。
所以唐閎和陸宰的對話,也一個字不拉的變成了文字,送到了皇城司程褚的手裡,再轉到趙英這裡。
皇城司的察子們,在汴京城,無孔不入。
趙桓聽到了唐媛對兩唐家結親的抱怨,也是歎了一口氣,說道“以後陸家和唐家的察子,就不用彙報了,錯非是出了大事。”
趙桓的歎氣,是歎氣陸遊和唐婉的千年苦戀。
正常的曆史線裡,陸宰辭官歸鄉,生活悠然,但是清貧了些,唐閎沒有嫌棄陸家清貧,把女兒唐婉下嫁給了陸遊。
陸遊與唐婉倒是伉儷相得、琴瑟甚和。
過著情投意合、兩情相悅、情意綿綿的夫妻生活。
可這樣的浪漫生活,在唐媛眼裡,就成了陸遊因為兒女情長,不務正業,荒廢學業的墮落。
因此唐媛時常遷怒唐婉,動則責罵,不到三年唐媛就開始棒打鴛鴦。
陸遊為了安撫母親,就另外起了一座院子,把唐婉放在了彆院裡,結果被唐媛發現,又是大鬨一場。
陸遊最後聽從了母親的話,娶了王氏為妻子。
而唐婉歸家後,唐閎氣不過唐媛的行徑,一氣之下,把唐婉嫁給了宗族子弟趙士程。
和離七年以後,陸遊和唐婉突然在沈園相遇,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陸遊寫下了《釵頭鳳·紅酥手》,留於沈園牆壁之上。
唐婉和了首《釵頭鳳·世情薄》,不久之後鬱鬱而終。
趙士程可不是趙明誠那種狗東西,雖然身上帶著趙光義血脈,基因有點差。但他當時已經是靜海軍宣撫使,權勢可一點都不差。
而且趙士程還是趙光義的玄孫趙仲湜的兒子,正經的大宋宗親,寫在族譜上的,勳貴中的勳貴!
甚至還一度被提名為了趙構養子的名單。
唐婉和陸遊在沈園偶遇的時候,趙士程還派了一桌酒宴給陸遊。
唐婉和了首《釵頭鳳·世情薄》,趙士程還派人把詞去送給了陸遊。
唐婉鬱鬱而終之後,趙士程終身不娶,甚至他爹趙仲湜以趕他出家門為威脅,趙士程直接離開了紹興,前往了諸暨縣居住。
趙桓提筆在案上寫道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這是陸遊的《釵頭鳳·紅酥手》。
他筆未停的繼續寫道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這是唐婉的《釵頭鳳·世情薄》。
錯、錯、錯;莫、莫、莫!難,難,難;瞞、瞞、瞞!
趙桓看著墨跡未乾的兩首詞,欣慰的點了點頭,自己沒白來大宋這一遭啊。
他準備趕明問問陸宰,然後借機直接賜個婚,弄得兩家不幸,三個人不得善了。
皇帝賜婚,要是和離,得到趙桓這裡打官司的!
“官家寫的這詞,好生公正啊!我改天給李大家送去,讓她譜個曲。”張棠華的聲音突然響起,誇讚著趙桓寫下的詩詞。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醋壇子打翻了的酸味,極其濃烈!
趙桓整個人觸電了一樣,機械的扭頭看著張棠華,愣愣的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官家剛開始寫的時候啊。”張棠華笑著揚了揚手,說道“這不是王三品的劄子,有些不懂的地方想問問官家,結果沒成想,得了這麼一首好詞啊。”
“好詞啊!”
趙桓回想起了抄滿江紅被嶽飛抓住,抄夏日絕句被李清照抓住的恐懼。
他愣愣的說道“朕能說不能外傳嗎?”
“這麼好的詞,不傳出去,明珠蒙塵啊。”張棠華酸酸的說道。
趙桓鄭重的說道“這是我抄的。”
張棠華點了點頭說道“呐,不管官家抄誰的,現在這詞都是官家的了,官家忘了那首夏日絕句了嗎?”
她輕輕的吹動著尚未晾乾的墨跡,說道“趙都知,麻煩你裝裱起來,官家又得新作。”
“朕真的是抄的啊!”趙桓有些絕望的說道。
自己這手怎麼這麼賤呢?寫什麼詞!說實話都沒人信了。
自己的詩詞天賦,真的很弱,寫不出什麼曠世奇句來。
這要是讓誰誤會了自己是個詩詞大家,可怎麼辦?
尤其是……
“李大家可能會很喜歡這首《世情薄》啊,尤其是這句‘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官家你說呢?”張棠華略帶揶揄的說道。
趙桓看著不同以往的張棠華,伸手一拉把張棠華拉入了懷中,說道“過來吧你!這是打翻了你的醋壇子嗎?這膽子怎麼這麼大了?今天話這麼多。”
張棠華被趙桓手上的動作,弄得臉色羞紅,她微眯著眼半仰著頭,用鼻子發聲說道“嗯…唔…”
趙英很識趣的拿起了官家寫的兩手詞,拿去了六禦局裝裱,官家正在辦正事,自己站在那太礙眼。
“趙都知,官家休息了沒?”一個聲音打斷了正在快速飄動的趙英。
走的比彆人跑的都快的趙英,一個急停,俯首說道“李宮正。官家現在…”
趙英說著,回頭看了一眼,還亮著燈的延福宮,想了想說道“應該是休息了。”
“官家上次那首歌的曲譜好了,也送了出去,你告訴官家一聲。我就不過去了。”李清照也看到了延福宮還亮著燈。
但是趙英說了官家休息了,那就是不便打擾。
“誒(ei),老臣知道了。”趙英看著手中的兩首詞,笑著將兩首詞交給了李清照說道“官家新得的詞。”
李清照拿在手中,看了自己的司正一眼。
司正從袖子裡掏出一張一百銀元麵值的大宋錢引,遞給了趙英。
趙英的手一推,錢回到了司正的手裡,笑著說道“這錢萬萬使不得。”
他不想要的錢,沒人能給得了他。
“這詞寫的什麼?”李清照看著平日裡貔貅一樣隻進不出的趙英,好奇的問道。
“這讓老臣怎麼說呢,李宮正自己看看就是了。”趙英撓了撓頭,官家和李清照的事,他真的不懂,還是少摻和為妙。
李清照回到住處,打開了卷起來的兩首詞,看了好久,才喃喃的說道“官家真乃是千古文豪啊。”
她臉上掛著笑容,這首詩她並沒有觸景生情,弄得苦大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