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蜘蛛,納命來!”
有人後悔著自己的遲鈍,難怪井上能夠左右逢源,居然第一時間猜出是鬼蜘蛛動的手腳。
“閉嘴!”隨著健三第二次大吼,他的短劍已經飛出,狠狠地釘在離他最近,叫得口沫橫飛的一個強盜胸前。
那個強盜驚詫地看著自己胸前的匕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鬼蜘蛛之前死。
“我現在還沒死,你們就想造反了嗎?”健三冷厲地道,“誰再敢說話,老子下一個殺了他!”
強盜們完全搞不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到底是不是鬼蜘蛛下的手?為什麼健三現在卻有護著他的意思?
“滿意了?”健三回過頭,第二次平靜地問靜。
靜哆嗦著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就在想,你什麼時候會幫這小子來殺我。”健三搖搖頭,臉上帶了一絲欣慰。“沒想到你還能拖這麼多年。”
“為什麼?”靜的所有力氣都隨著健三的這句話消失。她整個人往下滑,健三伸臂一撈,把她抱在懷裡。
“為什麼還容你活著?”健三很認真地想了想,“當然,剛開始的時候是想殺了你。後來就覺得,既然你喜歡,就由著你吧。反正,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誰說我會跟著你死!”靜突然尖叫起來,“你這個該死的強盜,我為什麼要跟著你死?”
健三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在自己懷中爆發的模樣,神情中的篤定卻是不容置疑。
“將我強行禁錮在這個鬼地方,還讓我的女兒成為你們的玩物,健三,我憑什麼要跟著你一起死!”他的態度像是踩中了靜的痛腳,徹底地激怒了她。靜再也不複之前的木然,瘋狂地叫了起來,“沒有一天我不在想你的死狀!健三,我天天都在祈禱上天早點懲罰你,早點讓你這個惡棍消失在人間!”淚水一行行地滑落,將她平日整潔的發絲粘在了臉上。這時候的靜哪還像個貴婦,和鬼蜘蛛平日裡看到的潑辣村婦沒有什麼兩樣。
健三輕笑。他抱著哭得像個瘋子似的靜坐了下來,帶了些許回憶的意味,“我也一直在想,自己究竟能忍你到什麼程度。但我沒想到在你真的動手殺我時,我仍不想殺你。”說到這裡,他仍保持著那種異樣的平靜,像是在訴說著一件事不關己的事情般。
“不想殺我?”靜茫然地看著他。“你不想殺我?”
“是啊!”健三輕笑,本來就有些蒼白的臉麵無人色,一縷黑血順著嘴角流出。
被那縷黑血刺激得眼前一片血紅,靜大力地搖頭,整個人卻控製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我不過是你的下等奴仆,現在卻是強盜首領,還把曾經高高在上的你搶在身邊足足二十年。”健三歎了口氣,“所以有時候想想,我也該知足了。”
“知足?”靜嗖地抬頭,滿眼仇恨,“你在殺了我的家人,在殺了芳子的父親時,你的雄心壯誌哪裡去了?你不是想成為所有人的主人嗎?你這就知足了?你不是想成為城主嗎?你不是想成為所有人的主宰嗎?就這樣被我殺了,你居然會覺得知足?”
“是啊,現在知足了。”健三看著她,神情帶上一抹從未有過的溫柔。“有時候人的願望會變的,靜,你會明白這點的。”
從健三嘴角蜿蜒而下的黑血越來越多,一看就知道是真的命不長久。鬼蜘蛛也覺得呼吸也有些緊窒,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這麼輕易就把這個心頭大患拔除。
“廢物!”靜下意識地用手去抹他嘴邊的黑血,嘴中仍在詛咒,“所以,像你這樣的廢物會被我毒死,會被鬼蜘蛛取代!就算一時能耀武揚威又如何?還不是得到該有的報應,還不是得不到善終!”
健三長歎一聲,閉上眼睛,“是啊,真的是廢物。連我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是這樣的廢物。”說著,他的聲音越發輕微了,聞不可聞。“早知會這樣,我當初就不該擄走你。不,我早該把你擄過來。靜,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芳子的父親。那幾年,我真的快要瘋了。”
“廢物!”
已經閉上眼睛的健三突然強行睜開眼睛,深深地看了靜一眼,隨即無力地再次閉上眼睛。“我在下麵等你。靜,彆讓我等久了。”
……
……
好一會兒,健三再沒發出一點聲響。
[鬼蜘蛛,健三這是死了還是沒死?]銀子疑惑地問。
鬼蜘蛛沉著臉,手不離刀。
靜原來還在低聲詛咒,見健三再不吭聲,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推了推他。
健三應手而倒。
所有的強盜嚇得大叫起來,倒下的健三在頭撞上地板的一瞬間,七竅湧出了大量的黑血。顯然,他已經沒了氣息。
“站起來!”靜的聲音像是被什麼重物壓過般,嘶啞中帶了絲異樣的尖銳,“健三,站起來!”
“母親!”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的芳子這時才反應過來,她撲上來,一把抱住靜,“母親,你冷靜一下。”
靜怔怔地回頭看她,仿佛不認識她一樣。
“母親?”芳子小心翼翼地道,“母親,你怎麼了?”
“滾!”靜突然伸手,重重地將她一把推開。
芳子促不及防,被推得撞翻了離得最近的桌案。
“妖怪,離我遠一些!”靜尖叫,“滾開!”
“妖怪?”芳子傻傻地看著已經失去理智的靜。
“騙子,都是騙子。”靜喃喃地道“他從來不告訴我自己是妖怪,還害我生下一個妖怪。”
芳子仰著頭,失措地看著靜。
“妖怪,你沒感覺嗎?”靜諷刺地笑道“你沒感覺到自己不對嗎?你沒有發覺到自己的不一樣嗎?”
“媽……媽媽?”芳子的淚水突得滾滾而下,“您,您知道?”
“看到自己那副醜陋的模樣了嗎?”像是被健三的死激得徹底失去了理智,靜就算是對芳子也沒辦法保持平日的淡漠。她突地撿起碗筷,像一個潑婦般狠狠地朝芳子扔了過去,“早知道會這樣,我就該在你出生的時候掐死你!”
“我不是妖怪,”芳子躲都不知道躲,被砸得頭破血流。她擦都不擦,哀哀地哭著,像是一個不知自己犯了什麼錯誤的孩子般看著靜。“媽媽,我不是妖怪。”
靜瘋狂地大笑,“是,你不是妖怪!你的血統不純,怎麼能被稱之妖怪。卑賤的東西,你是個半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