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
秦王無正室,太子之位多年懸而未決,眾多臣子雖然心中早已將長公子扶蘇當做秦王繼承人,可嘴上卻絕不敢對此多說一句,嬴政此時親自開口冊立太子,對在場的重臣而言絕對是個意想不到的重磅消息。
但扶蘇以秦王長子之身擔任太子的大位,比起母親是王後的公子,終歸名不正言不順,哪怕秦王嬴政根本沒有王後,看樣子也不準備讓任何女人坐上這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身在丞相之位的王綰立即開口“長公子之母,大王打算如何對待?”
嬴政看著王綰笑了笑,平靜的說“鄭姬性格柔弱,不堪為國母,後宮事務也沒辦法獨自做主。不過,有扶蘇坐在太子之位,她在後宮管束住其他姬妾的時候,也足夠添加些威儀了。”
王綰並沒有因為嬴政的回答而止住問題,而是繼續說“大王日後也無冊立正室的意思嗎?大王若是有一丁點冊立正室的想法,此事恐怕不妥。”
王綰曆來不怕得罪嬴政,總是將醜話說在前頭,顯得極為不合群,可正因為他這種骨子裡的正值,一直非常受嬴政的重視。
聽到王綰不客氣的問題,嬴政略帶歎息的說“寡人已經年近四十了。之前的四十年都沒有女子能夠打動寡人,之後怎麼可能還有這樣的奇女子……”
之後還指不定能有幾年好活,嬴政擔憂自己姓名尚且不及,怎麼可能再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不知道哪裡來的女人身上?美色對嬴政來說已經毫無價值了。
王綰立即了悟嬴政的未儘之語,拱手行了一禮,顫抖著花白的胡須退下,不再多言。
“愛卿們對寡人冊立扶蘇為太子之事,還有什麼疑問嗎?”嬴政麵無表情的看著殿中的大臣,沉聲詢問。
李斯向來明白嬴政的心思,知道嬴政接連被違背心意,又被迫承認自己年紀不小而心中惱火,他笑著恭維道“太子乃國之儲君,大王冊立了長公子為太子,秦國必然更加安泰。”
話音未落,李斯將話題扯到正事兒上,語調溫和的說“冊立太子乃是國之大事,大王不打算挑選個良辰吉日舉行冊立大典嗎?”
嬴政聽到李斯的話,果然恢複了麵色,對著在場的大臣商量“寡人原本不信這些,不過冊立太子確實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了,寡人信一次也無妨,派人卜算吉日,呈報上來。”
扶蘇坐在原地聽著嬴政和大臣們的對話,眉心漸漸隆起一道褶皺,心中道當初哪怕李斯戰敗,牽連得大軍陣亡十數萬、戰死七名都尉,父王都未曾召人卜算吉凶,今日他怎麼會忽然生出這樣的心思?……難道父王信任方士的時間竟然比我以為的還要早更多麼!
心思一跑到此處,扶蘇再也沒有了聽嬴政和大臣一起誇讚自己功績的心情,扶蘇垂下頭,看了看胡亥困倦的神色,順水推舟的說“這就困了麼?怎麼不回去休息。”
胡亥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睡眼迷蒙的倚靠在扶蘇手臂上,強自提起精神笑了笑,低聲回話“阿爹正商討國事呢,我不能打擾他,要是中間有錯漏,容易耽誤阿爹的大計。”
“後殿肯定有你的臥榻,過去眯一會,等父王結束政務,我去接你。”扶蘇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擦去胡亥眼角擠出的淚珠,低聲誘哄著。
胡亥向著後殿忘了幾眼,眼神之中滿滿都是渴望,可他最終卻牽著扶蘇的手,重新靠在他手臂上,掩著口低聲道“在這裡睡也挺舒服的,我等你一起走。”
扶蘇心疼的摸摸胡亥的臉頰,語調柔和的說“彆強了,去好好歇著,你這樣正坐著睡著了,一會該腳麻得站不住了。”
扶蘇和胡亥對話聲音雖小,可嬴政正與朝臣說得心頭火熱,的聲響一直傳入耳中,不由得讓他分神,回過頭向後看去――小兒子困倦不已的靠在長子身側,小腦袋一點一點的,似乎隨時會陷入夢鄉,可胡亥偏偏硬挺著不睡,兩道彎曲的眉毛蹙在一塊,更襯得眼下的青黑痕跡刺眼。
嬴政與朝臣對話的心思忽然沒有那麼強烈了,他皺眉擺擺手,直接道“今日散了吧。胡亥,寡人在後殿給你準備了一處院子,日後你住在那裡。”
嬴政一邊說著,臉上的表情自然柔和下來,他幾步登上禦階,伸手把胡亥從扶蘇手臂上扯起身,搭著他的肩膀將胡亥直接往後殿退去,口氣自豪的說“你過去說喜歡的那些擺件和玩物,寡人都送到院子裡去了,你肯定喜歡。”
胡亥下意識回過頭望向扶蘇,卻從他臉上捕捉到一股深切的憂慮神色。
胡亥心裡“咯噔”一聲,立刻回過臉專注嬴政的手掌,著急的說“阿爹,我為什麼要和大哥分開啊?”
嬴政先是一愣,隨即伸手在胡亥頭頂比量著他的身高,笑著開口“你都這麼大了,還害怕自己睡,不肯搬出來麼?哪有跟著其他公子蹭院子的,宮中又不是住不下。”
胡亥剛想拒絕,嬴政已經虎著臉沉聲道“你就不想住得離寡人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