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的確沒說錯,但倒不是說暗戀長江的問題,而是說正坐在台下的李隅。
影影綽綽間,他看見烏泱泱腦袋中的李隅,他穿了身表演鋼琴的白西服,俊俏又挺拔。雪白禮服籠著一層細絨絨的光,像是鹿角上初生的毛。襯得比旁邊同學平白無故白了好幾個度,像是一個混血兒。他笑了,又好像是僅僅隻是小弧度抿了一下嘴唇,不過隻是中心外的漣漪,在哄笑聲中顯得並不起眼。
完了,要是李隅都笑了,那他得有多丟人啊。
“去給我練,彩排結束前給我練好。”
他渾渾噩噩地被塞到附近的琴房裡了。
對著透著白光的窗戶一遍遍朗誦了幾遍,他剛覺得自己找到一丁點兒感覺了,門板“砰”地重重一響,指導老師把另一個人也生生塞進來了,“剛還好意思偷笑彆人,你也進去給我練!”
他一扭頭,是李隅。
他們互相對視一下,彼此好像都從眼中感覺到了一絲尷尬。
“你也……”阮衿有點奇怪。
李隅沉寂了一會兒,丟出一個回應,“唱不出來。”
阮衿“哦”了一聲,背過身麵向窗戶,朗誦稿下的紙上是節目名單,李隅的名字後麵跟著鋼琴彈唱的字樣,表演曲目是asher的《try》。
至於他為什麼不想唱,當他聽見李隅從手機裡播放這首曲子的視頻時候就知道了。
“hoaboutthisone?”
年輕男孩躍躍欲試的聲音。
然後是彈鋼琴的聲音,飽含深情的男聲流瀉出來。
if?i?alk,?ould?you?run?
我的靠近會讓你卻步嗎?
if?i?s,?ould?you?e?
我的止步會讓你走近我嗎?
if?i?say?youre?the?one,?ould?you?believe??
如果我說你就是我的唯一,你會相信?
if?i?ask?you?to?stay,?ould?you?sho??the?ay?
如果我想讓你留下,你會教我怎麼做嗎?
……
i?ill?try?for?your?love
但我會為了你的愛而努力
eve?been?hidg
我們已經錯過太久了?
……
if?i?give?you?y?heart?ould?you?jt?y?the?at
如果我給你我的心,你會在意嗎?
如此甜蜜又深情的歌詞和曲調,李隅唱不出來很正常,就像自己不能抑揚頓挫地好好念出“啊,長江。”一樣。
餘下時間,李隅隻是反複彈鋼琴伴奏,簡單溫柔又持續往複的調子,但他始終保持緘默,吝嗇到連哼都不肯哼出曲調。整個狹小的房間裡唯一的人聲隻有阮衿,他麵朝著窗子外麵的太陽光,反複碎碎念,“啊,長江。”“啊,長江。”“啊……長江……我們讚美長江……”
那感覺實在很奇怪,又莫名其妙非常和諧。
白光,琴聲,朗誦以及外麵嘈雜的彩排聲,混合在一起是一大團意味不明的產物。他念著念著轉過頭來,李隅修長的手指正在琴鍵上輕盈又有力地跳躍,在黑暗和光明的分割之中間躥行。少年alha已經有優越的肩寬,削瘦但不至於單薄,已撐得起西服。
阮衿口中越來越找不到感覺的朗誦像軟綿綿的蛇,就那樣癱軟在陽光下,穿透了粼粼飛舞的塵埃,在琴房的地板上脈脈流動。
腦袋被亮堂堂的太陽照得發熱發昏,不論是a4的白紙還是李隅的西服,都一樣地晃眼睛。他一會看到李隅的手指,肩脊,和側臉,一會又低頭看到紙上詩歌的隻言片語“冰雪”“暗礁”與“春潮”。
阮衿隻覺得自己頭不是頭,手不是手,最後一句出口竟念成了,“啊,光明。”
李隅的鋼琴聲戛然而止,被照成淺金色的發梢順著彈出休止符的劇烈動作簌簌抖動,他回頭進行指正,眼珠黑黢黢的,“是長江。”
“對不起,對不起。”他誠惶誠恐地捏著紙道歉。
第一輪彩排結束,阮衿已經可以麵無表情地抑揚頓挫,而李隅則不同了,他堅決不開口唱這首歌,指導老師迫於無奈,隻得給找了個高二學音樂的藝術生學姐來合作。
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從沒有自己try的道理,隻有彆人為他try的份。
阮衿把他的冷淡和高傲全然解讀為真誠,好像的確因為自己真的太過偏愛他了。
他以前看過一本講營銷心理學的書,其中有個“暈輪效應”,說一個人的某種品質一旦給人留下好印象,這種好印象也會無端擴大到他的其他方方麵麵,就如同光暈一樣,將人完完全全包裹起來。
但是李隅本身就是暈輪,至少在那個狹小的琴房裡,他的光芒甚至蓋過了窗外的太陽,以至於延伸進阮衿的視線中,將他的意識都完全包裹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