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溫潤光幕中,張彥霆首次變了臉色,他眼前的陳安雙眼血紅,麵色扭曲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壓力,那恐怖的意誌讓身處這座威力巨大的法陣中的他都不由的動容。
天地元氣對仙修而言是水之於魚,缺之不可;但對武者而言,則從來都隻是輔助而已,武者的修煉在自身。
人體為一處巨大的寶藏,武道的修煉就是對人體寶藏的開發,人身上的每一處竅穴都是一重天地,都是一重宇宙,它們蘊含著龐大的力量,可移山倒海,可毀天滅地。
不依靠元氣大海,不依靠天象外景,不依靠天地自然,陳安周身竅穴洞開,道道金性元氣迸射而出,使得陳安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柄能夠斬破一切虛妄的神劍。
此時的陳安無限接近於宗師之境,人間巔峰,不借天地之勢,一樣能頂天立地,留存世間。
造化非我意,葳蕤自生光。
這一劍下,一切武道法理皆為虛妄,無視陣法運轉間的龐大壓力,無視張彥霆身前的保護光膜,隻此一劍斬向他的腰身。
陳安激發生命潛力,以身作劍,舍我無回。
那種舍生忘死的氣勢,那種寧願同歸於儘也不妥協的慘烈怨望,深深震撼著直麵這一切的張彥霆,龐大的死亡陰雲隱現,籠罩著他的身心,使得他汗毛直樹,驚恐的叫出聲來。
“啊……”
張彥霆猛然坐起,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雲床之上,周圍是淡紫色的簾幕。一名正擺放著床頭器具的嬌俏小侍女,被他的叫聲嚇了一跳,瞪著圓溜溜的杏眼驚訝地看著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激動的跑了出去,邊跑邊喊道“六老爺,七老爺,大少爺醒了……”
“做夢嗎?不,不對,不是做夢。”張彥霆剛生出這個念頭便自我否定掉了,他低下頭來,看向腰間,那裡包著厚厚的白色繃帶,裡麵的劇痛一直提醒著他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對於仙修而言,肉身不過皮囊,就算壞了修修補補還能用,所以基本上肉身的傷勢隻要一顆丹藥或一張符籙就可以完全治好,不存在什麼皮外傷的說法,也完全不需要修養,可是現在都到了需要包紮的地步了,自己傷的到底有多重啊。
此時回想起陳安的決絕,他還是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覺。
這時兩名老者,走進屋來,將他從不好的回憶中拉回現實。這兩名老者一人發色全白,身著紫青色道袍,胸口繡著一副太極圖,周身氣質中正平和;另一老者隻有兩鬢的發色純白,其他的頭發純黑,黑白分明間,雖穿著便服,卻自有一股威嚴,像官吏多過像修士。
張彥霆先是向著白發老者喊了一聲“六叔”,又向另一人喊了一聲“七叔”,接著便想起身下地行禮。
“你身上有傷,不用如此多禮,彥霆你這次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
白發老者搶前一步按住張彥霆,開口安慰了一句,便又急急地問出了心中疑惑。
張彥霆也知道事情重大,略作沉默地理了理思路,就將這次上洛之行包括最後與陳安鬥法的情況娓娓道來。
兩位老者聽著,不發一言,直到最後“六叔”才驚訝問道“你是說,那個小家夥最後發出了超越宗師的一擊,打破了乾坤大挪移陣?”
“是的,”張彥霆苦澀點頭,也正是由於陳安的這一擊才讓他的任務功虧一簣。
任務?忽然他又好似想起了什麼,征詢地望向白發老者“我的九品蓮台?”
兩位老人對視一眼,“六叔”沉聲道“我們隻在雲坪那裡找到你,鳶傑,丟了?”
張彥霆咬了咬牙,不甘道“六叔,那家夥雖然破壞了法陣,但當時法陣已然啟動,鳶傑和那家夥絕對也進來了,發動所有弟子去找一定能找到的。”
張清然目光閃爍,似有意動,還是一旁的“七叔”張清渠決斷道“不可,鳶傑的事情模棱兩可,不知道會不會驚動那人,否則我們也不會不敢暴露天師府,讓你頂著個雲鼎宗的名頭在外行事了。現在既然已經暴露,除了會引起其他幾家的注意外,還容易挑動那人敏感的神經,僅僅為了一個鳶傑,實在是得不償失。”
“那穀師弟的仇就不報了?”張彥霆紅著眼抗辯道。
經過剛剛的沉思,張清然搖擺的立場堅定了下來,附和張清渠道“不錯,當初我們也不是沒想過這些損失,失敗了就是失敗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若隻是意氣之爭,一味的不服,隻會越陷越深,現在的天師府經受不起再一次的折騰了,要以大局為重。這些事情,你傷好之後,立刻處理,我們及時收手。”
看著張彥霆因憤怒而通紅的雙眼,張清然歎息一聲,有些心軟地又補充一句道“報仇的事情你可以暗地裡進行,鳶傑的事情就不要過問了。”
張彥霆神色略有掙紮,良久之後才咬牙道“是,侄兒謹遵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