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馬家也算是積善人家,夫人餘氏寡居,卻頗有善名在外,經常接濟周曹貧民,撫養孤幼。除了陳安和其親生的一子一女外,還收養了兩個養子在家,靠著一間在鎮上經營的糧鋪勉強度日。
所以在當地官府的備案中隻被定性為一階中戶。
大乾對治下之民,按稅收比率分為五等十一階,第一等的自然是地方豪紳,而第二等到第四等的富戶,中戶,貧戶各分三階,至於最後第五等的赤貧基本納不到稅,所以也分無可分。
貧戶繳納口賦,中戶在繳納口賦的同時還要承擔勞役,而富戶在口賦勞役之外還要繳納利稅,至於豪紳按照稅法來說除了這些之外還有更多,隻是具體能收上來多少,還要看中央和地方掰腕子,任何世界都不可能完全依法而為,特權階級總有普通人想象不到的特權,能維係表麵的和諧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這種製度下有壞的一麵,當然也有好的一麵,就比如說馬家。以他家經濟,評個二等富戶綽綽有餘,除了口賦徭役外還要十五稅一,但法理不外乎人情,因其善行,地方上硬生生給了個中戶的評定,減去了其利稅的負擔,使得一個寡居夫人帶著五個孩子再養著兩三仆役也能勉強度日,逢年過節甚或還能有些結餘。
馬家的情況實際上陳安無關,他自清醒以後唯一關心的事情就是身在何方,距西域多遠。
但因人小腿短,出不得門隻能從馬家仆役口中打聽出此地為靈州上郡,卻沒有一點具體的概念。也是,身為仆役恐怕一輩子都沒走出過縣城,能有個上郡地名就已經算是不錯了,哪能再奢望過多。
據陳安所知,大乾國祚襲承自前魏,前魏王庭又傳承自前漢,前漢又直言自詡為諸夏苗裔,人皇子孫。
於是時人以常用人皇創世所開辟的九州之稱謂來稱呼中原這諸夏祖地。
到前漢之時,諸夏鼎盛,當然不甘困居於九州之地蟄伏,於是驅戎狄於漠北,乃有戍戎;開荒蕪及北海,又立朔方;而後建古棧以通西域;裂南疆以成嶺佑;越蜀地以統百夷,又得五州之地。是以前漢天下雖號稱九州,實際統禦已有十四州之多。
到了大乾雖未成仙朝,但政策開明兼容並蓄,儘管因為世家門派坐大使得真正掌控之所不過京畿五州,但願朝天子,歸於王化之下者除前漢十四州外,又加上了西岐,九原,九黎,南疆,雲荒五地,是以大乾的疆域有十九州之多,遼闊無邊。
至於這十九州則分彆為,諸夏九州欽平(欽州)、青徐(秦州)、荊揚(燧州)、雍梁(合州)、天翼(聖州)、蜀川(蜀州)、幽雲(雲州)、湘豫(豫州)、東海(兗州);王道五州戍戎(涼州)、朔北(寒州)、古棧(並州)、百夷(離州)、嶺佑(南州);以及化外五州西岐、九原、九黎、南疆、雲荒。
陳安掰著指頭數,也沒發現大乾靈州是何地。不過好在有個很好的參照,那就是昆侖山下,準確的說應該是昆侖山的西北方。但西北方這個概念也太大了,大到根本不可定位。
因此陳安今日在此就是想等著餘夫人午睡醒轉,好好的來問上一問。
前幾次,他也見過餘夫人,但那時不是他自己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就是小心警惕不敢暴漏身份。現在他終於確定了,自己已經徹底逃離了昆侖山地域,這才放下心事,敢於前來問詢。
隻是他還沒動,卻被餘夫人的長子馬睿搶了個先。
看著那貨氣勢洶洶的樣子,陳安打算稍晚點再去,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也不急在這一時了。
當然,這主要還是因為他知道,餘夫人見過自己的親生兒子後估計也沒心情再見自己了,自己今兒來的真不是時候。
餘夫人這親兒子,陳安剛來沒幾天也算是如雷貫耳了,從幾個仆役短工嘴裡就沒聽到過一句對方的好話。餘夫人收養的二子更是對其厭惡非常,唯有眼前的小女兒與其算是一母同胞,兼且年幼,倒沒有太多想法,但與這個大哥也是親不起來。可見對方到底是怎樣的人見人厭,狗見狗煩的貨色。
果不其然,這剛剛進去沒多久,後堂中就響起一陣雜亂的爭吵聲。
陳安等了一會,爭吵聲卻不見小,反而越來越大,間或還伴隨著物品摔落在地呯呤嗙啷聲。他心思糾結,畢竟他受了夫人的恩,若能為其做點什麼,心中也能安寧一些。
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看看,就見啞伯快步從前院趕來,矯健的越過小園中的彎曲道路,直奔後堂而去。由於心中念著事,根本沒有發現陳安二人。
陳安剛剛之所以猶豫,想的是那畢竟是人家的家事,那馬睿再不肖與餘夫人也是親母子,他絕對不會對餘夫人怎麼樣。
但啞伯就不一樣了,他雖然有功夫在身,但畢竟是奴仆身份,又口齒不便,進去八成會被馬睿那混賬遷怒。
陳安醒來第一眼見到的就是他,對其有種天然的親近之感,見到其貿然進去,立刻就想要跟著策應一二,免得其吃虧。
於是一拉小丫頭道“我們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