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之中,唐瑋身著紫紅飛鳳服,麵容憋屈。
“陛下到底是什麼意思?”
帝雲庭從沉思中醒來,依然笑的風輕雲淡,仿佛什麼事都不能讓他的心湖有半點漣漪“唐公不必如此,一個名字而已,也許是父皇夢中夢到什麼吉兆。”
樗者,軟弱無用之意。
皇上把帝雲庭的名字改成這個,簡直是裸地侮辱,可改名這個事情本身卻又有另一層深意。
大乾有避尊者諱的說法,所以曆代皇帝的名字都要避諱,一般在皇子繼位或立為太子時都有改名的說法,改一個不常用的字,對臣工擬定策文方便。
所以改名實際上就算是定下了太子名分,這基本上算是一個約定俗成的事情。
這既明著侮辱,又為立太子做鋪墊的行徑,搞得所有人都懵了,根本不知道老皇帝到底有什麼深意。
“可是……”
唐瑋還待再說些什麼,卻被帝雲庭直接打斷道“唐公不必再說了,父皇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既然他老人已經決定了,那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本王自當去聖安京謝恩。來人,備車。”這最後一句卻是對著明堂外說的。
自有下人領命為他準備出行。
唐瑋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熙王為人素來知禮懂禮絕不會輕易打斷他人說話,而剛剛明顯失態了,想來他心中是難受到了極致,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帝王之家更是如此,這種情況下自己還能再說什麼呢。
帝雲庭一開始聽到這個消息真的是委屈憤怒的,可後來冷靜下來卻覺得事情不是這麼一回事。於是他借著謝恩的名義,從晉陽明堂馬不停蹄地趕到有北京之稱的欽平。
大乾四京北京欽平,南京晉陽,東京靈壤,西京聖安,四京之地就是整個大乾樞機之地。而皇宮所在北京聖安更是樞機之中的樞機。
帝雲庭一路過永安門,太一道,月華橋,無極殿,太極殿到天闕宮門前,心情才算稍稍平複下來。
等待通傳的時候,一幕幕曾經的與父皇相處的景象,浮上心頭。
似乎在他記事起,父皇就對他不是很喜歡,他不知道原因,隻是單純地想要改變這些,於是認真學習經注章史、弓馬騎射、政事外交,不過弱冠之年,文韜武略樣樣精湛。及冠之後更是四處奔走安撫門派,查訪魔門,交往世家,關心民生,甚至不辭勞苦深入冰原草原實地勘查。
還記得最初他做一些事情的時候心裡想著的隻是為了讓父皇高興,為父分憂而已,並沒有什麼宏圖大誌。
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心中生出了自己的算計和謀劃,一些人開始圍到了他身邊,幫助他一步步的涉入政事,掌控地方,登臨朝堂。到了最後他的勢力已經成為了大乾朝堂不可輕乎的一部分,甚至到了父皇都忌憚的地步。
從小到大,父皇雖然表現的不喜歡他,但兄弟姐妹有的他一樣不少;他因為母族地位卑微,而被鄙視,卻從未遭到欺淩;甚至是出去交往世家,深入地方,習練政務,背後總有一道身影為他保駕護航……
這一切的一切絕不像是外人看到的那樣簡單。
這一句給自己打氣的話,在見到老皇帝的那一刻,帝雲庭更加堅信了。因為老皇帝的眼中沒有厭惡,更沒有往日的忌憚,疏遠,有的隻是一位老人對自己有出息的子女所表現的一種欣慰。
“兒臣樗,躬問父皇安。”帝雲庭心情複雜的行禮,不忘點出來意。
老皇帝很虛弱,再沒了往日對權力緊抓不放的警惕,揮手屏退左右,示意帝雲庭坐到床前,問道“朕躬安,庭兒,你是來謝恩的?”
感受這句話的深意,帝雲庭一瞬間似乎明白了所有,哽咽著聲音道“兒臣是來告訴父皇,兒臣明白了父皇所願,定不負父皇所望。”
老皇帝對帝雲庭的話不置可否,而是神思飄忽地道“先帝在時,四方懾於鎮國公餘威,不敢妄動,如今鎮國公離朝近百年,很多人的心思都活泛了起來,儘管海內升平,但五蠹之輩層出不窮,國事艱難。朕有大誌,奈何隻是中人之資,回天無力。但幸有麟兒,可托社稷,足慰平生。本來朕隻是想要為爾護航一陣,奈何吾兒天資橫溢,如錐在囊,很多事情卻是朕太想當然了。”
帝雲庭聽得渾身顫抖,即便以他武道宗師之能也抑製不住心中的激動。多少年了,這是父皇第一次正麵肯定他的所為。
他顫著聲音道“兒臣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