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公還有事?”
帝雲庭此時心情少見的糟糕,但即便在這種情況下,依舊沒有失了往日的風度,見唐瑋欲言又止的樣子,便牽起一抹溫潤的笑容,開口詢問。
唐瑋確實不知該如何開口,想要委婉些,但卻隻是遲疑磕絆地道“臣覺得,呃,有些事情還應該早做準備……我們……”
“唐公不必說了”,帝雲庭笑容一僵,立時知道唐瑋想說什麼,擺手打斷道“大乾乃地上仙朝,真仙遍地,仙藥無數,總能將父皇的病治好的。”
唐瑋立刻閉口不言,他雖是有名的炮仗脾氣,但作為世家子,總有自己的生存智慧,明白什麼話可以說,什麼話不能說。
至於帝雲庭說治愈老皇帝的話,他根本沒放在心上。
的確,大乾乃地上仙朝,什麼靈丹妙藥沒有,傾儘全力去喂養一個普通人,讓之延壽個千兒八百年都不成問題。
可老皇帝不是普通人,他是皇帝,人一旦登基稱帝,他就不再是個人了,而轉變成了一種政治生物,他的生命乃至命運都不再受自己掌控,而是隨之政治的變化而變化。現在天下大勢都需要老皇帝去死,他又怎麼能活的了。如今在這苟延殘喘,不過是因為眼前的“孝子”寸步不離的守護而已,不然其早該死了。
但就是這樣,也絕對不會像帝雲庭說的那樣痊愈。
要真是那樣,就算是帝雲庭答應,他手下的驕兵悍將如聶海峰之流,也絕不會答應,否則如何去享從龍之功,如何上位。世人都有私心,不可能無條件的效忠誰,他們跟隨帝雲庭,是因為帝雲庭能當皇帝,他們的效忠能得到回報;若老皇帝不死,他們的效忠得不到回報,又有什麼意義?
況且,就是眼前這位“孝子”恐怕也不是多麼的純粹,“久病床前無孝子”這句話可不隻是適用於窮苦人家,對皇家依然有效。
能拖這麼長時間,內心會掙紮這麼久,眼前的這位主已經算得上是難得的孝子了。
想歸想,這些話唐瑋當然不能說出口,反而還要安慰道“陛下貴為天子,自有天庇佑,殿下還是要多多保重自己身體才是。未來天下還需要殿下去承擔。”
“唐公有心了。”
帝雲庭點了點頭,再次轉首看向宮闕之外的夜空,麵上表情完全收斂,讓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唐瑋看這樣子,也不準備再說什麼,反正自己提點到了,儘到了自己的責任,采不采納是帝雲庭的事情,於是微微拱手,就要出言告退。卻在這時,一個尖利的聲音從仁德殿暖閣的方向傳來。
“皇上龍馭賓天了。”
“什麼?”帝雲庭豁然轉身,雙眼圓睜,身體隱有晃動,卻又轉瞬站穩,讓一旁看著的唐瑋有些懷疑是自己眼花。
也不招呼唐瑋,帝雲庭徑直往仁德殿方向而去,可卻在走了兩步之後,似心中有所感,陡然回首再次看向宮闕欄杆之外的夜空,隨之瞳孔驟然一縮。
正要跟上的唐瑋差點撞到帝雲庭身後,不明所以地順著對方的目光也看向欄杆之外。
隻見那裡,夜空之上,一輪猩紅的血月正至中天。
“血月當空”。
……
仙山祭台上。
陳安手握墨玉刀柄,吃力拔出,仿佛拔的根本不是一把刀,而是一顆星辰,一個世界,一片宇宙。
絲絲縷縷的黑紅煞氣從莫明處出現,在刀柄處成形,並逐漸拉伸延長出一整個刀身。
那刀身宛如最上成的紅色晶石,晶瑩剔透,且泛著流光溢彩,細細看去,光彩之中竟有無數畫麵閃爍,叢林鬱翠,鳥鳴山間,走獸躍溪,乃至世俗買賣,小販吆喝,店鋪琳琅。
這刀身竟好似是孕育了一方世界,不,這把刀本身就是一方世界。
握著這把刀陳安感覺自身一切狀態都固定了下來,傷勢不止不再惡化,還有著恢複的趨勢,渾身上下充滿了真正的天仙之力。
他沒有遲疑,拔出刀後,就將刀斜舉而起,狠狠斬下。
麵對著六個天仙大能本就不該有絲毫大意,他之前已經算是吃到了苦果,現在他當然不可能在重蹈覆轍,獅子搏兔尚用全力,更何況是六個遠勝於他的上仙,且其中還有個距離仙帝都隻有半步之遙的仙君。
天空中原本隻是一彎月牙的血月,不知何時已然圓滿,猩紅之色宛如鮮血。
血月刀技——血月弧光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