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貨!
大堂中央的水晶燈很亮,宋沅站在原地,第一次發現心臟原來可以跳的這麼快,就像是要從身體裡跳出來一樣,胸口像是憋了一口氣出不來,宋沅拉著行李箱走到電梯前。電梯上方的數字緩慢上升,中間暫停了幾次,最後停在28層。
宋沅站了一會兒,按了右邊電梯的上行按鈕,或許是時間太晚,在到達28層之前,電梯沒有停下一次,可能是上帝終於可憐他,允許他用最快的速度去見聞野。但站在房間門口,宋沅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如果門打開,最差的那個結果自己能不能夠接受。可能不行,隻是想一想,宋沅的五臟六腑好像都皺成一團,痛苦的快要死掉了。
他沒有敲門,但門卻自己開了。
穿著卡其色線衫的caser站在門口,他手裡拿著一塊毛巾,濕漉漉的往地下滴水,他看見宋沅愣了一下,停了一會兒才說“你怎麼在這兒?”caser鼻梁上的腫消了大半,隱隱約約有點發青,但好像一點兒都不影響他的漂亮。
宋沅把手裡的行李箱往前推了推,看著caser,說“聞野讓我來找他。”宋沅從小就擅長撒謊和狡辯,但這是第一次,他撒謊撒的這麼理不直氣不壯,但caser很容易就相信了,他把手裡的濕毛巾塞進宋沅手裡,拿過外套,站在走廊裡。
“那他就交給你了。”caser把外套穿好,又看了宋沅一眼,才笑著說“小心他吐你一身。”caser轉身走向電梯間,很快消失在走廊裡,宋沅推開門,看見躺在床上的聞野,他還穿著外套,頭發有些亂。
宋沅脫掉聞野的外套和鞋,用濕毛巾幫他擦了擦臉,重新站在床邊,站了不知道多久,像是鬼迷心竅,宋沅在聞野身邊躺下。
屋裡的光線很暗,宋沅看不太清,他小心翼翼地朝聞野那邊挪了挪。很燙的呼吸落在宋沅頸側,原來隻看著緊閉的眼睛和唇角,心跳也會這麼快啊,宋沅這麼想著,朝聞野伸出手,指尖很輕地碰了一下聞野的睫毛,聞野沒有動。
宋沅對著一動不動地聞野出神,記憶倒回四個月前的夜晚,有擰開瓶蓋的蘇打水,色調平淡的文藝電影,水蜜桃硬糖,乾燥的皮膚,還有愛情。
“聞野。”宋沅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音量喊聞野的名字,聲音很快融化在黑夜裡,他停了一會兒,才接著說“我今天就在你這兒睡,好不好?”
“你不講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啊。”聞野睡得很沉,呼吸平緩,帶給宋沅一種如果聞野睜開眼睛,他們就會開始相愛的幻覺。
好在宋沅已經清醒了,他知道自己帶給聞野的傷害,所以他沒有碰聞野,隻是閉上眼睛,壓低了聲音對聞野說“那晚安。”
這一聲晚安比以往吃的所有品牌的褪黑素都有效,身旁的床墊略微下陷,宋沅有的時候會不小心碰到聞野的手背,摸到聞野突起的青筋和腕骨,宋沅又變得貪心了起來,他把自己的手塞進聞野的手心裡,就像真的牽手一樣。
但放在手背上的手指忽然動了一下,像是在懸崖邊上一腳踏空,心跳的聲音變成耳鳴,在黑暗中,宋沅睜開眼,對上聞野很亮的眼睛。因為酒精的作用,聞野眨眼的速度變得很慢,唇角有一小塊翹起來的乾皮,他安靜地和宋沅對視,停了好一會兒,聞野抿了一下嘴。
“怎麼又做夢。”聞野的聲音很小,但宋沅還是聽得很清楚,他聽見聞野對他說“宋沅,你真的太難纏了。”
聞野大概很困,很沉的眼皮隨著最後一個字的尾音合上,在光線暗淡的房間裡,宋沅看見玫瑰浮雕的影子投在聞野身上,很突兀的,宋沅想起他和聞野第一次躺在一張床上的時候。那個夜晚好像有很漂亮的月亮,聞野躺在他身邊,牽他的手,指腹很輕地摩挲他的每一個手指指節,眼裡的笑意滿的像是可以溺死人的湖。
後來聞野靠近他,看起來想要吻他的臉,但他撇開頭拒絕了。聞野沒有多餘的反應,隻是垂著眼笑,然後鑽進被子裡,輕聲念叨著好困之後,一點點鬆開了握著他的手。
貪心又卑鄙的一直隻有他自己而已,夜晚適合吐露心事,宋沅終於承認,是他配不上聞野,那個掛著漂亮月亮的夜晚還會有很多,但都不再屬於宋沅了。
“改不了了。”宋沅看著聞野,把手從聞野的手心裡抽出來,把聞野滑到肩頭的被子往上拉了拉,“雖然對你不太公平,但以後我還是會這麼難纏的。”
睡意來的很快,在闔上眼的前一秒,宋沅腦海裡閃過聞野很乾的嘴唇。如果按照以前,他一定趁人之危親上去了,但現在他不想惹聞野不高興,所以還是買隻潤唇膏好了,宋沅又在心裡默念了幾遍,希望明天不要忘記。
這一覺睡得比宋沅想象中還要安穩,早上醒來的時候,床上隻剩他自己。宋沅從床上坐起來,看了一會兒身邊不太平整的床單,確認昨晚並不是他在做夢。宋沅下了床,從外套裡拿出手機,除了幾條沈風發來的工作彙報郵件以外,沒有其他信息。
宋沅赤著腳站在有些涼的地板上,後知後覺地想,聞野醒來看見他躺在身邊的時候是不是很生氣,其實打個電話就能知道答案,但宋沅把手機重新放回去了。他在聞野房間裡的浴室裡洗了澡,用了聞野的洗發水,吹頭發的時候,有些長的濕發落在額前,讓宋沅短暫地產生了聞野在他身邊的幻覺。
在行李箱裡找了一套乾淨的衣服換上,宋沅下了樓,順利地拿到了2812的房卡。辦理入住的期間,宋沅看到從電梯裡出來的謝明軒,謝明軒在看見宋沅的時候腳步有很明顯的停頓,他走過來,組織了一下語言“聞野出差了。”
宋沅說他知道,然後兩個人陷入有些尷尬的沉默,謝明軒又站了一會兒,打算離開的時候,宋沅忽然叫住他。
“你知道哪裡有賣花的嗎。”宋沅講話的神情很認真,語氣帶著不太恰當的柔軟。謝明軒的父母都在政府任職,他從小見慣了父母在飯桌上看人眼色說場麵話,時間久了,他也無師自通。宋沅話裡的潛台詞十分明顯,他原本想說給男人送花不太合適,但看著宋沅的眼睛,他頓了頓,才講“往東走兩個路口就有。”
“要是想買進口花,就要去海城廣場。”宋沅點點頭,接過房卡,對謝明軒說了謝謝,幾乎是條件反射,謝明軒一邊擺手一邊連著說了好幾遍沒關係。宋沅沒說話,他見過謝明軒和其他人是怎麼和caser勾肩搭背的,他到底是不怎麼討人喜歡。
謝明軒走了好一會兒,宋沅才上樓,把行李放好以後,到酒店門口打了一輛計程車。海城廣場的靠近海,走在筆直的公路上,空氣很潮,穿過隧道,橘色的光零散地閃過視線,宋沅在車上發了一會兒呆,很快就到了。
海城廣場的花店很多,馥鬱的香氣覆蓋海浪的鹹濕,宋沅沒走多久,就看見擺在玻璃櫥窗裡的白色玫瑰。
宋沅走進去,迎上來的店員還沒說話,宋沅抬手指了指開得很盛的白玫瑰“這個你們店裡有多少朵?”店員愣了一下,所有進店買花的人第一句大概率都是詢問價格,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先問庫存的客人。她不自覺抬眼去看宋沅,撞上宋沅投來的目光,臉忍不住開始發燙。
“啊,這個是肯尼亞進口的北極星,店裡應該還有一些,請問您要幾朵?”宋沅走到櫥窗前,伸手碰了一下花瓣,停了一會兒才說“999朵。”
因為沒有聽到回答,宋沅轉過頭,看著圍著深色圍裙的女孩,又問了一次“有嗎。”
北極星算是進口白玫瑰裡昂貴的品種,花店的存貨一般不會很多,店員在冰櫃裡找了半天,最後也隻找到了不到二百朵,但因為北極星的花型飽滿,全部擺在桌上也顯得十分壯觀。宋沅看了一會兒,抬起頭,笑了笑說“那就要這些吧,麻煩您給我包的好看一點。”
宋沅不常笑,但眉眼舒展開的時候,也是能晃人眼,女孩愣了一下,迅速低下頭,一邊說好一邊接話“看來您是要送女朋友啊。”
宋沅沒有解釋她話裡錯誤的性彆,隻是說“還沒有在一起。”宋沅語氣裡的落寞明顯,女生包花的手頓了頓,才笑著說“好事多磨嘛,您送這麼好看的花,在一起是早晚的事。”
宋沅也笑了,大概是置身花海,整個人看起來很柔軟,他把一支開得很旺的玫瑰擺在花束中間,小聲說“希望吧。”
於是在聞野晚上和合作夥伴回到酒店的時候,酒店前台的侍應生叫住他,從桌子下麵拿上來了一束體積很大的白色玫瑰,花束很大,擺在前台的桌上,他甚至看不見花後侍應生的臉。同一時間擺放在桌上的還有一盒心型巧克力,和一張黑膠唱片。
三件套想表達的意思也極其明顯,站在一邊的陳總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說“小聞總果然是比我們這些老家夥吃香的多啊,這才來黔城多久啊,就有人搞這麼大陣仗表白啊。”
旁邊的人也跟著起哄,嗓門很大地說他豔福不淺,聞野長這麼大,從來沒有收到過花,玫瑰花巧克力加上黑膠唱片,會送這樣沒有新意又認真的東西,聞野隻能想到宋沅。口袋裡的手機震了一兩下,是短信提示,聞野點開,是宋沅發來的。
[希望你天天開心(玫瑰花上忘記放小卡片了,這是當時要寫在小卡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