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內裝潢倒是不錯,刀架上擺著一把鑲金彎刀,主位上還鋪著獸皮地毯。
當然,他沒被有幸扔到地毯上,而是直接躺在冰涼的地麵上。
這裡應該是蕭炎的主帳,但蕭炎入了京為什麼不住在城裡為入京使臣準備的驛館,而是跑到荒郊野外來自己紮營?
蘇岑耳貼地麵靜靜聽了一會兒,猛然心下一驚。
外麵一排排腳步整齊劃一,擲地有聲,分明是軍步,而再遠處刀劍相接,口號響亮,分明是在演練!
蕭炎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帶了整整一支軍隊,就駐紮在長安城門外,他到底想乾什麼?!
他得走,他得去通知李釋,北涼王蕭炎私攜重兵入京,意圖謀反!
然而還沒等他想到脫身的對策,門外已有腳步響起,直衝著這邊過來。
慌亂之際,蘇岑隻能閉上眼睛,繼續裝昏迷。
那人撩了帳門進來,直接來到他跟前,似乎並不在意他是醒是睡,對著他直接一腳踢了上來。
這一腳該是用了七八成的力氣,正中他柔軟的小腹,蘇岑直接被踹飛出去,後背撞上身後的桌案,傾時案上的杯盞啷當落地。
蘇岑被撞的眼前一黑,五臟六腑好像都移了位,一口腥甜湧上來卻被堵在嗓子眼,而他能發出來的隻是幾聲低的可以忽略的哀鳴。
蕭炎卻沒給他緩口氣的機會,幾步上前又一腳踹在他胸口上。
退無可退,重力擠壓胸腔,蘇岑弓著身子竭力咳起來,尖銳的刺痛沿著胸前骨骼爬上腦門,頃刻就起了滿頭冷汗。
所有的推斷得到了驗證,蕭炎的確知道了蕭遠辰的死,所以才會遷怒於他,這是想讓他給蕭遠辰償命。
他得說話,他不能就這麼一句話都不說地被人活活打死。費力地用半條胳膊支著地麵,蘇岑努力直起身子,對著蕭炎嗚咽兩聲。
換來的是蕭炎怒不可遏地一巴掌揮倒在地。
耳邊一聲尖銳的長鳴,蘇岑晃晃腦袋,在裝死和再試一次之間糾結了一下,咬咬牙擰著身子又重新坐了起來,目光犀利,直直盯著蕭炎。
蕭炎一點沒猶豫,掄起胳膊就往蘇岑身上招呼。
眼看著掌風近臉側,蘇岑不躲也不動,含糊地嗚咽了兩個字。
那張粗糲的大手在蘇岑臉側停住,一腔灼熱翻湧上來模糊了視線,他聽出來了,那一聲喊得是“遠辰”。
長安城,興慶宮內。
祁林一身銀甲戎裝步入長慶殿內,對著上麵的人行禮,道“爺,都整裝完畢了。”
李釋放下朱筆應了一聲,“就知道那老東西賊心不改,不會乖乖把兵權交出來。”
“去城外探查的探子回報,蕭炎這次帶過來的大抵有兩千人,這點兵力想逼宮不可能,應該就是衝著爺你來的。”
李釋不在乎地輕輕一笑,“我想用蕭遠辰換他北涼兵權,他想跟我換大周國運。”指尖在桌案上一點,“去查他怎麼把這兩千人帶到京城來的,路上凡有知情不報、私放北涼軍入關者一律按謀逆論處。”
祁林抱劍領命,躬身退下。剛出殿門,一個侍衛急急趕過來,在祁林身前站定,道門外有人要見他。
祁林皺眉看了他一眼,問“什麼人?”
那個侍衛看樣子很是為難,吞吞吐吐了好一會兒才道“他說……說是你姘頭……你要是不出去,他就……把,把你……不,不……不舉的事在大街上喊出來。”
此時曲伶兒正在興慶宮門口來回踱步,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他今日一早把蘇岑送下之後,本想著趁東市開了門買個豬耳朵回去下酒,剛到東市門口,就見他那英勇無雙的蘇哥哥人仰馬翻地摔倒在地,還沒來得及上去嘲笑,人就像他預言的那樣被裝進麻袋扛走了。追了兩步曲伶兒就發現來人並不簡單,身上有功夫不說,人還不少,他貿貿然衝上去折了自己不說,還可能連累了蘇岑。
焦急之間一回頭,正看見興慶宮內花萼相輝樓的樓頂。
兩千多人千裡跋涉過來,現在還不知道立沒立住腳,千軍萬馬裡闖過的寧親王自然不當回事,甚至都沒打算親身上陣,讓祁林帶兵過去圍剿了就是了。
看著祁林去而複還,李釋不由挑眉。
祁林抿了抿唇,沉聲道“他們抓了蘇公子。”
李釋手下朱筆一滯,朱砂緩緩蔓延,蓋過了白紙黑字。
末了李釋把筆往案台上一扔,起身道“讓他們先按兵不動,你跟我去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