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長安!
寧親王在家“休養”了兩天,蘇岑自然兩天沒能下床,到第三天總算在滿朝文武加上蘇岑的集體哭訴下不情不願地帶傷複職,還表示自己還沒痊愈,一個不慎可能就得繼續休養個十天半個月的,於是人人隻能把他當成祖宗供著,寧親王要往東,就斷沒人還敢在西邊晃悠。
然後某人就借此機會狠狠燦爛了一把,大刀闊斧地破舊立新,在朝中殺起一片腥風血雨,一點也不像身負重傷的樣子。
蘇岑官複原職,同時兼司經局洗馬,雖然還是個從五品的小官,管東宮經史書籍的刊緝貯藏,但如今天子還小,東宮更是閒置,這個官不過是個掛名的閒職,其目的隻是為了讓蘇岑進出宮門方便一些。
用李釋的話說,“進個宮門,還得把祖宗十八代交代出來,也不嫌丟人。”
鄭暘不由哭訴“小舅舅那你倒是也給我加個官職啊,我也不想每天背族譜啊!”
李釋“你接著背吧,彆加上我,我沒你這個外甥。”
鄭暘欲哭無淚“可是每次起作用的都是你啊!”
剛過完六十大壽的大理寺卿修祺正在寧親王諄諄善誘外加威逼利誘下告老還鄉,張君總算如願以償,官升一級名正言順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子。
和修祺正一起還鄉的還有禦史中丞王儼,與修祺正不同的是,雖然李釋天天稱呼王儼為小老頭,但這位王大人其實剛剛五十出頭,本來正是官場馳騁的大好年紀,奈何選錯了興趣愛好。
這位王大人平日裡最愛乾的事就是彈劾寧親王。早年間彈劾寧親王霸占興慶宮,獨斷專權,目無君上,近幾年可能覺得彈這些老掉牙的東西沒有新意了,本著推陳出新的原則,開始彈劾寧親王衣著不得體、出行車駕配置高、府兵規格不合製度……
李釋雖然不在乎這些東西,但有隻蒼蠅總在耳邊嗡嗡嗡的難免讓人心煩,借此機會,把人一並打發回老家安享晚年去了。
更有趣的是,這位王大人非但不惱,反而一臉自豪,長歎一句“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大搖大擺出了含元殿。在他看來這“弊事”自然指的是寧親王,而他因剛正不阿彈劾奸佞而被罷官,實在是天下為官者之表率。
寧親王轉頭一想,既然王大人還“肯將衰朽惜殘年”,那便不必回紹興老家了,直接打道去貴州下的一個小縣,教化蠻夷,繼續為國發光發熱吧。
不過要說最無辜的,當數台院禦史張大人……家的狗。
這張大人左思右想就是想不明白,這寧親王是怎麼知道他家狗夜裡總叫的,隔著一坊之地,再怎麼著也吵不到興慶宮去啊!
蘇岑看著鄰居張大人含淚把養了十年的老狗大黃送回老家,心裡萬分愧疚,特地讓阿福買了好幾個大肘子給大黃帶著路上吃。
張大人熱淚盈眶接過來,道一聲“勞蘇大人破費了”,轉頭當著大黃的麵自己抱著啃起來。
蘇岑“……”
目送大黃留著哈喇子消失在巷子口,蘇岑歎了一口氣,暗道“黃兄實在對不住啊,是你夜裡狂吠在先,我也就是隨口那麼一告狀,我給你買的肘子你雖沒吃上,但我這心意也算到了,咱倆日後就兩不相欠了,從此江湖路遠,有緣再見吧。”
持鼇封菊金桂滿,正是秋後算賬時。
進了長安城已有半年,蘇岑坐在窗前劈裡啪啦打起了心裡的小算盤,李釋在朝裡的恩怨算得差不多了,他也得算算這半年裡誰給他下絆子穿小鞋了。
正想著隻聽院門一響,祁林從門外進來,蘇岑隻覺眼前一亮,微微眯了眯眼。
跟這人的帳還沒算呢。
蘇岑含笑迎出去“祁侍衛怎麼有空大駕光臨啊?”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爺要見你。”
蘇岑道“那容我回房換身衣裳。”
臨走看了看後院隨口道“伶兒也不知在後院搗鼓什麼,這都一連好幾天了。”
回了房關上門,蘇岑悠哉地給自己泡了一壺龍井,窗戶開個小縫,果見祁林在院子裡待了一會兒後,起身往後院去了。
後院那顆山楂樹不負眾望,入了秋以來滿樹紅果長勢喜人,一顆顆嬌豔欲滴,遠遠看去漸成一片雲霞。
祁林剛進後院,就察覺有什麼迎麵而來,接住之後伸手一看,正是兩顆紅果。
曲伶兒道“又來找蘇哥哥?”
祁林順著聲音抬頭往上看,隻見曲伶兒橫坐在樹杈間,衣裳裡兜滿了果子,滿樹紅霞掩映,倒顯得人越發水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