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長安!
“怎麼了?”蘇岑微微一愣,轉頭笑道“放心,你祁哥哥找不到這裡來。”
“不是。”曲伶兒皺了皺眉。
“那是覺得這花魁不合你的胃口?”
“也不是,”曲伶兒搖搖頭,“蘇哥哥,船上可能有危險,我們還是回去吧。”
“危險?”蘇岑皺眉,過了會兒問“是我有危險……還是你有危險?”
“我就是覺得這船不簡單,蘇哥哥你聽我一句,咱們回去吧。”
蘇岑凝眉想了一會兒,“這船上是不是有你認識的人?”
看著曲伶兒不再說話,蘇岑心裡了然,輕輕在曲伶兒肩上拍了拍,“你先回客棧等著我吧,有個人我得跟上去看看,你放心,他們不認識我,我不會有事的。”
“非去不可?”
蘇岑點頭“非去不可。”
蘇岑趕在跳板撤離之際上了船,花船吱呀呀地離了岸,朝著河中心而去。曲伶兒咬咬牙一跺腳,終是在水麵借力一點飛身跟上了船,對蘇岑歎了口氣,“蘇哥哥我跟著你。”
蘇岑皺了皺眉,“不怕有人認出你?”
曲伶兒勉強扯了個笑出來,“是故人,但不是敵人。”
花船高三層,房瓴邊角處點著一盞盞大紅燈籠,映的船上恍如白日,與水麵粼粼波光交相輝映,燈燭十裡,水岸搖紅。難怪揚州人要把青樓建在船上,這種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情態大概在隻有這花船上能實現。
一層進去是個敞廳,以備那些姑娘們表演琴棋書畫之用。再往上便是一間間的香女閨閣,用途自然不言而喻。
蘇岑和曲伶兒進去時眾人早已在廳中落座。
座次圍繞廳中主台呈扇形外延,蘇岑一眼就看見先前那位紈絝公子耷拉著一張臉坐在最靠近台子正中的位子,看來是想要一親姑娘芳澤卻又沒得逞。
蘇岑他們最晚進來,自然是沒什麼好位子了。所幸蘇岑本來也不是衝著花魁來的,找了個靠近廊柱的邊角位子,有輕紗一遮,也方便曲伶兒隱藏。
蘇岑剛落座立馬有小廝上前伺候茶水,看茶湯色澤還是不錯的茶,蘇岑剛端起杯子,一隻手及時伸過來按下,蘇岑偏頭一看,隻見曲伶兒輕輕搖頭“蘇哥哥,這船上的東西你最好什麼都不要碰。”
蘇岑一愣,點點頭,放下杯子再也不動了。
那鴇兒又登上台來,跟著廳裡幾位恩客打趣一番,才在台上站好道“咱們卿塵姑娘說了,今兒是以文會友,而且還給諸位哥兒們準備了一份大禮――”鴇兒拖長調子故意賣著關子,等到台下起哄才繼續道“卿塵姑娘說今日勝出的那位哥兒,姑娘請他做入幕之賓,今夜就隻伺候他一個人。”
台下瞬間一片嘩然。
要知道這卿塵姑娘向來是賣藝不賣身,從來不曾聽說過引誰入過她的閨閣。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立馬引的台下客人血氣上湧,紛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恰在此時台上降下一席輕紗,廳中霎時寂靜,再見一窈窕身段款款而出,在台上欠了欠身,柔聲道“今日的比試共分三輪,分彆是擊鼓傳花,雅歌投壺,尋曲作賦,請落敗的恩客們自行離場,樓上樓下還有眾多姐妹們款待諸位。”
蘇岑聽罷不由輕輕一笑,逛個青樓也不容易,還得一試二試三試,較之他們的科考也有過之無不及,所謂才子佳人,這才子竟是一層層選出來的。
不消一會兒功夫便有人將一麵一人高的大鼓抬上台去。
擊鼓傳花,原意是將繡花球隨鼓點傳遞,鼓停則花落,落到誰手裡誰便飲酒。不過這裡又加幾分難度,拿到花的人須得吟上一句詩讚歎卿塵姑娘的芙蓉色,吟不出的便隻能黯然離場了。
隻見卿塵背身而站,簾幕中水袖一展,鼓聲乍響,一隻彩綢繡球便從前頭往後傳去。蘇岑坐的遠,一時半會兒還傳不到他那裡,便借機打量簾幕裡的人。
這一看不由一驚,這位卿塵姑娘敲鼓竟不用鼓槌,一副水袖去時快,收的卻緩,竟是單靠一副水袖便將這一麵大鼓打的咚咚作響。
他當初所猜不錯,這人的功夫確實不俗。
幾輪下來便下去了七八個人,倒不是他們吟不出那一詞半句,而是鼓聲停的急促,一時慌亂反倒忘了自己準備的是什麼了。
下一輪又起,鼓聲由急變緩,將停之時繡球還在另外半壁江山上。蘇岑剛待鬆下一口氣,突然繡球從半空而降,竟是誰一時慌亂將繡球隔空拋出,正落到蘇岑懷裡。
鼓聲已停,蘇岑剛待起身,隻聽一聲鼓音又起,蘇岑隨手一拋,繡球便落到了下一人手中。
那人一臉呆滯地愣了片刻才意識到發生什麼,但鼓聲已停為時已晚,幽怨瞪了蘇岑一眼,起身離席。
蘇岑偏頭問曲伶兒“她方才是不是回頭看我們了?”
“嗯?”曲伶兒撓了撓頭,“有嗎?我沒看到啊。”
蘇岑搖了搖頭,“那是我看岔了罷。”
第一輪擊鼓傳花便算是完了,留下的暗自竊喜,走了的黯然神傷。蘇岑抬眼一看坐在正中的那位紈絝公子也尚在席中,他倆都不曾被點到。
第二輪雅歌投壺,一個小廝拿來一隻細頸圓腹的釉青瓷壺放在台上,餘下的人一人發下五隻無鏃長箭,劃出一條線,由線外向壺中投擲,五箭裡中一箭者便算合格。
蘇岑看著手裡的箭連連歎了幾聲氣,禮樂射禦書數,當日他在長安城把馬騎成那樣,但其實他的禦還不算最差的……
想當初他的射……能把箭留在靶子上就算謝天謝地了。
以文會友搞什麼投壺嘛?
“蘇哥哥怎麼了?”曲伶兒隨手拿起桌上的箭把玩,邊同蘇岑搭話邊隨手一擲,箭矢越過眾人頭頂,正中壺心!
而那大肚子圓壺竟紋絲不動!
眾人齊齊往後看過來,蘇岑這位子是廳中最角落的地方,距離那小口圓壺一丈有餘,換作旁人估計連壺口在哪兒都看不清。
曲伶兒又是隨手一擲,笑道“這沒什麼難度嘛,依我看就該蒙眼投擲,那才有意思嘛。”
蘇岑急忙上手捂住曲伶兒的嘴,衝眾人歉意笑了笑,轉頭瞪了曲伶兒一眼,差不多就得了,出風頭還出上癮來了。
但好在是把這關過了,如此一來又有大批人被刷了下去,其中就包括那位二公子。
但這人也有本事,具體表現為臉皮奇厚無比,明明五箭都投偏了卻還是賴在座位上就不離場,小廝一臉無奈地守在一旁,趕不得動不起,都快哭了。
卿塵姑娘在簾幕裡輕輕一笑“二公子是貴客,留下來也無妨。”
小廝這才鬆了一口氣,躬身退下。
兩輪下去所留下的不過七八個人,台上的大鼓撤了下去,改換古琴,進行最後一輪,尋曲作賦。
聲樂裡的五音――宮商角徵羽,分彆對應平仄四聲,宮商為平聲,徵為上聲,羽為去聲,角為入聲,所謂尋曲作賦,便是由卿塵在古琴上彈出五音,座下的人吟出與音相配的詩。
由易到難,簾幕裡先是迸出一個徵音,座下立馬有人道“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