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蘇岑與林仲卿喝到半夜才被家裡來的小廝接了回去,整個人已經喝得爛醉如泥,險些從軟轎裡蹴溜下去。
到了蘇宅,蘇嵐一臉嫌棄的擺擺手,指揮著下人把人拖回房裡,卻不知家裡那位主子何時出現在了身後,毫不在意蘇岑一身酒氣,將人攔腰一抱,帶走了。
蘇嵐愣在原地,半晌沒回過神來。
李釋就知道這人喝醉之後喜歡作妖,一開始是攬著他脖子不撒手,後來又踹被子鬨騰不得安生,好不容易安撫下李釋剛待起身,卻被人猛地拽住了袖子。
那雙眼睛清涼如水,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問“你會害我嗎?”
李釋一時竟拿不準這人是真醉還是裝醉。
但片刻之後蘇岑就鬆了手,又不知嘟囔了兩句什麼,歪頭昏睡了過去。
李釋幫人把被角掖好,指尖在人臉側輕輕劃過,不置可否。
子時將過,因為是月初,半彎殘月不見了蹤跡,整個庭院裡漆黑一片。
不知過了多久,花牆外傳來簌簌的兩聲,不仔細聽險些就聽漏了。
一個孱弱的身影立即從花牆後翻出,身手敏捷拉住了那人的衣袖。
那人麵色尚且蒼白,笑得卻像霽後初雪“祁哥哥,每天晚上守在我院外的果然是你。”
祁林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冷聲道“放手。”
曲伶兒笑容在臉上一僵,手指動了動,卻又仗著如今這人不會對他一個傷患動手,緊拽住祁林衣袖不放,繼續笑道“祁哥哥既然每天都過來,怎麼都不去房裡看看我?”
祁林冷冰冰道“我是路過。”
“祁哥哥要去哪兒會路過我這偏院?王爺在正院,蘇哥哥在東廂,就算是蘇家大哥那也是與這裡完全相反的方向,”曲伶兒垂下頭,“要你認了是來看我的就有那麼難?”
見人總算不狡辯了,曲伶兒討好笑著“去我房裡坐一坐好嗎?我泡好了熱茶,給祁哥哥暖暖身子。”
“我不冷。”
“可是我冷啊。”曲伶兒低頭輕咳幾聲,“我都在這兒等了大半夜了,都快凍透了。”
當初大夫說過,他那一劍傷及肺葉,傷勢沒好之前千萬不能再感染風寒,不然恐有性命之虞。
祁林皺了皺眉,脫下外袍給人披在肩上。
曲伶兒心頭一暖,剛抬起頭來卻聽見祁林道“你回去吧,以後也不必再等了,我不會再來了。”
曲伶兒僵立原地,頹然垂下手,隻覺得身上突然冷的厲害。
“祁哥哥,你是不是還在怪我放走了韓書?”
見祁林站在原地不為所動,曲伶兒不由苦笑著後退了一步,“我是暗門出身,終歸是我高攀了。”
“我……咳咳咳,”曲伶兒攏了攏衣裳,兩塊肩胛骨因為咳嗽突兀而明顯,“蘇哥哥今日跟我說,想讓我留在揚州養傷,我可能就不跟著你們回長安了。”
祁林身形微微一滯。
隻是夜色晦暗,曲伶兒已自顧自轉身,一步步往回走。
本就瘦弱的身子因為一場大病骨架更顯纖細,像隻破碎的蝶翼在寒風中一吹就消散了。曲伶兒走的很慢,每一步都像在等著什麼,可直到最後他走進了房內,關上了房門,也沒聽到那句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