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到了後院,坐北朝南的一間正房正是徐有懷的臥房,蘇岑在簡單請示過之後才推門而入。臥房裡中規中矩,看得出來早晨還剛打掃過,蘇岑轉了一圈也沒找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從房裡出來走出去七八步,蘇岑又回過頭去看了一眼,莫名覺得哪裡不對勁。
當初在房裡還不覺得,如今越往外走這種感覺越甚,將出院門蘇岑又停了步子,回頭指著正房兩側的耳房道“那裡我能看看嗎?”
話雖是詢問,卻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管家明顯一愣,但片刻之後就恢複如常,對蘇岑道“大人請便。”
管家道這兩側耳房原本是備著下人們守夜時用的,但老爺沒那麼多講究,夜裡不用人伺候,這耳房也就閒置下來,留作倉庫用。
蘇岑先進了東側耳房,果然正如管家說的那樣,堆放的物件上落了厚厚的一層灰,顯然很久沒人進來過了。
西側亦然,但當蘇岑站在西側耳房裡,莫名覺得要比東側擁擠。
“這兩側耳房建的大小不一樣嗎?”蘇岑問。
管家局促地笑笑“可能是放的東西不一樣,大人感覺岔了吧?”
“不對,”蘇岑盯著房梁用目光丈量了一番,看罷從耳房出來,徑直又進了徐有懷的臥房,站在房間正中,蘇岑總算看出來這房子哪裡不對勁了——房間左右不一樣大。
從蘇岑所站的地方往東,有十二塊地磚的距離,而往西,隻有九塊。
加上西耳房少的那些,這個房間憑空少了能有七八尺的長度。
蘇岑迎著管家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上前敲了敲西邊的牆壁,果不其然,牆壁是中空的,中間隻用薄薄的木板隔了一層。
蘇岑回頭看著管家“是你自己開,還是我叫人過來砸開。”
那管家頂著蘇岑刀子一般的目光抖了個哆嗦,最後隻能硬著頭皮上前,抱著一旁博古架上一個花瓶一轉,一道暗門應聲而開。
果然彆有洞天。
蘇岑信步進了暗室,看著裡麵的東西不由一愣。
徐有懷不愧是個古玩商人,這暗室裡陶瓷、玉器、字畫隨處可見,一張桌上單是筆洗就擺了三四件,結果反倒顯得擁擠狹促,好東西也失了意境。
管家站在門外撓了撓頭,“其實就是個老爺儲存古玩的倉庫,怕有些東西放在鋪子裡遭賊惦記,這才修了這麼一個暗室。”
蘇岑沒理會,瓷器玉器一路看過去,最裡麵堆的是一摞字畫,還有幾幅掛在牆上,其中最顯眼的一副畫的是一枝正盛的桃花,枝乾虯曲,隻伸出來一角,但窺一貌而知春,頗有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的意境。
這副畫最奪目的不在內容,而在畫法,不同於同期花鳥畫中常用的淡墨勾線、層層暈染的作法,這副畫更像是縱橫揮灑,肆意塗抹,畫中桃花千奇百態,如火如荼,筆墨看似不經意,然則墨法、氣韻、造境交相輝映,動情處酣暢淋漓逸興遄飛,收尾處筆住墨涸戛然而止,筆走龍蛇,讓人看的為之一振。
畫布左上角行草題字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落款是戊午季春五日沈存書
這副畫掛在眾多名畫之中,非但沒被搶了風頭,反倒一鳴驚人,讓人闔眼不忘。
蘇岑盯著這畫看了良久,無端就覺得,那些開到荼靡的桃花,像火。
“大人好眼光,”管家上前道,“這是我家老爺剛收的一幅畫,也是他最喜歡的,經常對著畫一看就是幾個時辰。”
蘇岑問“你家老爺平時都是怎麼收的這些東西?”
“就是到處走街串巷,從一些鄉村小地方收上來,再拿到京城裡賣。”
“撒謊,”蘇岑毫不猶豫地將人戳穿。
“這些東西,”蘇岑掃了一眼暗室裡的琳琅滿目,“都是從墓裡帶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