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咳得撕心裂肺,蘇岑上前幫人順背,又遞了一杯茶上去讓人潤潤嗓子。老頭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強忍著咳接著道“又在京城看見那三個畜生,我就知道這是上天給我的機會,我與我那堂弟謀劃,要讓他們償命!”
“隻可惜,我那堂弟身子不濟,兩年前就去了,我思來想去,便替代了他的位置,接管了這個畫齋。我與堂弟本來就生的有七分像,所以外人一時間隻以為是他因為病痛憔悴了,沒往彆的方麵想。家裡有弟妹幫我瞞著,這兩年來你是第一個發現了我的人。”老人長歎了口氣,“後生可畏啊,我當真是老了。”
蘇岑神色平淡地笑笑,“我其實也是猜測,畢竟我沒有證據。但讓我肯定那個管家是你卻是因為另一件事。”
“哦?”老人挑了挑眉,“什麼事?”
蘇岑笑笑,“昨天晚上我一個朋友去大理寺找我,他手裡拿著個食盒,我本以為是給我的,然而他卻隻是給另一個人送飯回來途徑我那裡進去看了看。過了一會兒之後,真正給我的飯到了,我才如願以償吃上了飯。”
老人不明白他吃上飯跟自己有什麼關係,臉上露出幾分疑惑。蘇岑接著道“每個食盒都有它的歸屬,這樣每個人才能吃上飯,如果我那朋友先去了我那,我就會有兩個食盒,有一個人就會吃不上飯。”
老頭恍然。
“能把這三幅畫送到徐有懷三人手裡,這件事隻有你能辦到。”
蘇岑道“第一次來你這裡我就覺得有些奇怪,但又沒覺出來是哪裡奇怪,直到看到那兩個食盒我才突然想明白。常人若是得到了那三幅畫,他會一並掛出來,這三幅畫在一起的價值要遠遠超過它單賣的價值。這樣第一個看到畫的人他會把三幅畫都買回去,畢竟三幅畫在一起才更有可能找到寶藏的下落。而事實卻是徐有懷、劉康和曹瑋一人手裡有一幅畫,他們甚至互相隱瞞不想讓另外兩個人知道自己手裡有畫,想必也是你告訴的他們,日後再找到畫隻給他們中那一個人,他們還抱著自己湊齊三幅畫的想法,所以才想方設法隱瞞自己有畫的事實。”
老頭拿著茶杯笑的一臉坦然“大人果然聰明。”
蘇岑問“畫上的白磷是你塗的?”
“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個人乾的,”老人點點頭,“徐有懷死在祭天途中火也是我放的,我就是為了找人來查,找大周最好的官來查,還我沈家三十二口一個公道!”老人舒心地笑了,“後生,你沒讓我失望。”
蘇岑對這番不知道算不算褒獎的言辭一笑了之,接著問“那劉康中的迷藥也是你下的?”
老頭稍稍一愣,跟著點了點頭。
蘇岑“白磷是哪裡來的?”
老頭道“拿畫換的。”
蘇岑“跟誰換的?”
老頭皺眉想了想“我不認識那人,他跟我換了畫就走了,我再也沒見過他。”
蘇岑點點頭,那個人找不到也不會影響最終結果,蘇岑把茶喝淨了直起身來“剩下的大理寺衙門說吧。”
老人也一臉淡定地把茶喝完了,剛起身,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抬頭問蘇岑“白磷還剩了些,你們要嗎?”
蘇岑這倒是沒想到,不過有了白磷也算有了直接證據,遂對著老頭點了點頭。
老人起身慢悠悠往畫齋裡頭的隔間走。
“我去過瀟湘居了。”蘇岑突然道。
老頭腳步一頓,隻聽蘇岑接著道“畫畫本無罪,你放心,我不會為難他。”
老頭回過頭來衝蘇岑點點頭,渾濁的眼裡有了些罕見的反光,道一聲“多謝”,又指著桌上那副《江天一色圖》道“我這地方最值錢的也就是那個了,你把它拿走吧,若真是有機會修補,也算是一樁功德。”
隻見蘇岑又拿出那塊墨錠掂了掂,笑道“我一天收受兩次賄賂,隻怕要被革職查辦了。”
老頭定睛瞧了瞧,也笑了,回過頭來背著手往裡走。
身後的衙役本想跟過去,被蘇岑抬手製止了,如今畫齋被團團圍住,人自然是跑不了,念及這也是一位忠仆,可能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蘇岑想給人最後一點體麵。
隻是沒等蘇岑一個轉身的功夫,裡頭隔間裡猛地冒出濃烈的白煙!
蘇岑暗道一聲不好,急忙四處看了一圈,除了茶壺裡那一點水,這鋪子裡早就把水都清理乾淨了。彆無可選,蘇岑端起茶杯就想去救火,隻是這畫齋裡滿滿都是字畫,本就易燃,再加上白磷加持,一旦燒起來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救得了的!
通往裡間的路很快就燒的進不去人了,濃煙滾滾,火舌撲麵而來,眼看著救火不成,一眾衙役隻能強行把蘇岑拖出去。
鋪子外頭也已經聚了好些人了,救火的,看熱鬨的,亂作一團。
火舌竄天,迎著曈曈日光晃晃不可直視,烈火劈啪間,隻聽鋪子裡頭有人長歎了一聲。
“老奴苟且偷生十一年,不負所望,得以手刃仇人!老爺,老奴來陪您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