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九月撥的款,如今都七月了還沒竣工,徐州堤壩是有多長,就算是從長安城修過去如今也該修完了吧!”蘇岑得理不讓,完全不管對麵是位極人臣的柳相,“還有這什麼百年一遇,徐州三麵環水,又是三水交彙之地,年年大雨,修的時候怎麼會考慮不到這種情況?!”
柳珵氣的臉色發白,老的走了,小的也不消停,氣衝衝道“修河款下撥層層關卡,問題也不見得就出在黃庭這裡。”
“不是在這裡,那就是在徐州,”蘇岑垂下眉目,拱手道“臣請求趕赴徐州,調查修河款以及堤壩修築事宜。”
滿座皆驚!
徐州現在是什麼情況沒人知道,彆人這時候都是對那裡避之如水火,竟然還有請命前去的?
“蘇卿你……”小天子驚的嘴都合不上了,“你不留在京城幫朕嗎?”
蘇岑低著頭繼續道“陛下英明神武,手下得力乾將無數,臣不懂政務,留下也是無用。”
“朕不許你走!”小天子怎麼肯輕易放過這剛拉來的左膀右臂,“你不能走,你要幫朕親政啊!”
“若是如此,”蘇岑抬眸,“臣請求辭官離京,還請陛下恩準。”
眾人“!”
“蘇大人莫不是忘了,”柳珵冷冷一笑,“你自己剛剛才說過,陛下之命若敢不從,便以謀逆論處。”
蘇岑沒理會,自顧自伏地叩首“請陛下恩準。”
小天子懂了,“在蘇卿看來,皇叔比朕重要是嗎?”
蘇岑直起身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徐州的百姓也是陛下的子民,如今他們遭受無妄之災,總得有人替他們討回公道。臣任職大理寺,乾的就是追求真相以正禮法的差事,至於彆的,臣真的不懂,也不擅長,留在長安城於陛下無益,還望陛下明鑒。”
庭中靜了下來,落針可聞,傾佩者有之,嘲笑者亦有之,但都隱藏在心裡,靜靜等著看小天子這親政以來的第一件事如何裁決。
半晌之後,小天子揮了揮手,“擢大理少卿蘇岑為河南道巡按欽差,代天巡狩,徹查徐州修河款事宜,以正天威。”
蘇岑回去便與曲伶兒連夜收拾行裝,又從下麵調來了兩個徐州籍的官吏作為陪同,第二日城門一開便趕赴徐州。
一路上以馬代步,除了吃飯睡覺,幾乎晝夜不停。蘇岑沒騎過這麼長時間的馬,每次從馬上下來幾乎連路都不會走了,大腿|內側磨的血跡斑斑,繞是曲伶兒一樣心急如焚心裡也不落忍,本想找家客棧讓蘇岑好好歇息一下,蘇岑卻連進去吃頓飯的時間都不舍得,從路邊買了乾糧便又上馬趕路。
三日後總算進了河南道的地界,幾個人從馬上下來稍事休息――人還撐得住,但馬已經跑了一夜,這會兒已經有了吐白沫的跡象。
陰雨綿綿,還是沒有要停的意思,幾個人躲在樹下吃著被水泡發的乾糧,蘇岑問那兩個官吏“到徐州還得幾天?”
“沿著官道再有兩天就能到了,”官吏皺著眉啃已經有些發餿的乾糧。這種查貪汙的差事自古都是肥差,本以為這趟也能輕輕鬆鬆,不曾想這位看著文文弱弱的欽差大臣竟然這麼能抗苦,他們兩個大漢身子都有些吃不消了,這人怎麼還能這麼精神抖擻?
蘇岑就著雨水食不知味地把飯應付了,起身催促“快點,我們爭取一天半趕到。”
兩個官吏心道這又得是不眠不休的兩天,也隻能苦水往肚裡咽,三兩口把東西吃完了趕緊站起來。
翻身上馬,正要走,蘇岑突然指著官道旁另一條小路問“這條路通向哪兒?”
另一個官吏回道“這條倒是也能到徐州,就是山道,路不好走。”
蘇岑眼前一亮“山道是不是就可以直接穿過這座山,不用繞路了?”
“是倒是……”官吏皺眉,“可是山路崎嶇,有好幾處險處,如今又下了這麼些天雨……”
蘇岑置若罔聞,“從這裡走什麼時候能到徐州?”
“……路況好的話,傍晚前可至,隻是……”
蘇岑總算露出了這些天來的第一個笑容,“我們走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