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從懷裡掏出一把野樹莓遞給蘇岑,兩個人一邊吃一邊有一茬沒一茬地聊著,虎子問“你有多喜歡那個人啊?”
蘇岑反問“你有多喜歡二丫?”
虎子小大人似的皺著眉想了一會兒,舉著手裡的樹莓道“如果我有一把果子,我會分給二丫一半。”
蘇岑笑了,夜風乍起,吹散了翻滾的陰雲,那一瞬間,蘇岑好像看見了久彆的月光。他輕聲道“我會給他全部。”
第二日天空難得放晴,從高處一眼望去,澄澈一片。這是個好兆頭,眾人信誓旦旦,今日一定能找到徐州那些人。
事情果然順利的很,他們剛到徐州城外就碰上了搖船出來尋人的官差,告訴他們人都在棲鳳山的行宮裡。
蘇岑謝過官差,領著眾人繞開被水淹沒的徐州城,換了條路上山。
每一步都走的謹慎小心,腳步都有些發顫,他曆經千辛萬苦來到這裡,絕對不能再出任何閃失。同時又無比激動,恨不得生雙翅膀飛上山去,迫切想投進那人懷裡,親一親,摸一摸,再問一句“想我了嗎”?
萬萬沒想到,卻是在山腳下被人攔了下來。
本來也沒什麼大事,山腳下有兩個官差值守,都對他們放行了,看見二丫隨口問了一句“這孩子怎麼了”,又有人隨口答了一句“有些發熱”,蘇岑眉頭一皺,便見那兩個官差跳出去兩丈遠,兩把長|槍把他們攔住,說什麼也不讓上山了。
蘇岑苦口婆心地解釋了半天,隻是發熱,不是瘟疫,嘴皮子都磨破了,那兩個人愣是無動於衷,兩把長|槍對著他,虎視眈眈的。
蘇岑說累了,也懶得對牛彈琴了,就地在石階上一坐,“把你們刺史給我叫來。”
看兩個官差猶豫又補了一句“就告訴梁方,他若不下來我們就在山腳下哭,驚動了王爺讓他自己看著辦。”
等了一柱香的時辰梁方果然下來了,上下打量了蘇岑一眼,看人一身難民裝束跟身後那些人也沒甚區彆,皺著眉不耐煩道“就是你要見我?”
蘇岑也懶得虛以委蛇“我們要上山。”
梁方看了看蘇岑身後昏迷不醒的小姑娘,問道“你們是哪兒的人?”
蘇岑猶豫了一下,就見曹二叔猛地站了起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們是……”
還沒說完便被蘇岑一個眼神打斷了。
曹二叔蹲下偏頭抽悶煙,心裡納悶,他怎麼也對這小子言聽計從了?
蘇岑回過頭來對梁方道“我們是曹村人。”
梁方眼裡一寒,眉間川字紋更深了些“曹村?哪個曹村?”
蘇岑輕笑了一聲“梁大人治下有很多曹村嗎?”
雖然是笑著回話,但是聽得出語氣不善。梁方一甩衣袖,“你們中有發熱的人,不能放你們上山。”
“是不能,還是梁大人不敢?”
梁方怒目而視,“你是什麼意思?”
“我倒要問問梁大人,同是治下百姓,為什麼要區彆對待?難道徐州人的命是命,曹村的就不是了嗎?!”
“你放肆!”梁方身後那兩個官差上前一步,“梁大人為了徐州百姓兩天都沒闔眼了,哪裡來的刁民敢在這裡誣陷梁大人!”
“是不是誣陷,梁大人敢帶我上去找王爺對證嗎?”蘇岑冷冷看著梁方,“我這裡有三大樁罪證,梁大人要不要聽一聽?
蘇岑娓娓道來“第一,私吞朝廷派發的修河款,中飽私囊而不用於正途,致使堤壩失修,洪水決口,徐州百姓無家可歸;第二,強行修改河道,置治下百姓性命於不顧,致使包括曹村在內的四十五個郡縣被淹,毀良田無數;第三,公報私仇,攔截曹村百姓上山,是怕事情敗露牽連了梁大人的大好前程吧?這三樁大罪,每一條都能抄家砍頭的大罪,梁大人認還是不認?!”
“你,你……”梁方向後一撅,險些被氣昏在石道上,指尖發抖地指著蘇岑“你是什麼人?你有什麼證據說我做過那些事?為什麼要誣陷我?!”
“我是沒有證據,”蘇岑臉上帶笑,眼裡卻冷的厲害,“那你也沒有證據,憑什麼說他們得的是瘟疫,阻攔他們上山?還是說梁大人是想告訴我們,在這裡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王爺這還沒走呢梁大人就這麼急著欺壓百姓了,等王爺一走,天高皇帝遠,梁大人豈不是要自立山頭改朝換代了?!”
李釋病了幾天,一直不見起色,祁林心知這麼下去不是辦法,遂道下了這麼些天雨總算放晴了,山腳下的鳶尾花開了,爺要不要去看看。
李釋兀自坐在陰暗裡喝那些苦的嚇人的藥,頭也沒抬便道“不去。”
祁林沒辦法了,小聲道“算起來,今日該是蘇大人頭七了。”
李釋手上一頓,指節僵硬地縮了縮,最後終是放下碗,起身道“那下去看看吧。”
徐州百姓們看到病了這麼多天的王爺總算好了,都打心裡高興,卻又懾於王爺麵上的冷峻,不敢上去打招呼。
李釋下到山腳時,正遇上兩個人吵得火熱。說是火熱,也不過是一人步步緊逼,一人節節敗退。
言辭犀利,咄咄逼人,真有那個人的風采。
等看清了那張灰塵滿麵的臉上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睛,李釋突然不動了。
祁林瞪大了眼睛“蘇……蘇大人頭七回魂了?!”
蘇岑病了這麼久真是好久沒說的這麼痛快了,咽一口唾沫緩一緩,剛一抬頭就對上那雙含笑的眼睛。
巧舌如簧的蘇大人愣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