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頭往李釋的書上看了看,沒話找話道“商君之法,雖然確有時效,但不免太過嚴苛,隻尊天理,不循人情,刑公子虔,欺魏將昂,不師趙良之言,不避權貴、刑上大夫,終是人心儘散,下場慘然。”
李釋總算抬頭看了他一眼“無商君則無秦,商鞅雖死,但新法未廢,秦國乃至秦朝皆遵其法,成的是大業,功如丘山。”
“可他死了,”蘇岑慢慢凝眉,看著李釋隱在燈火陰影裡的眉眼,沒由來一陣心慌,“死了就是死了,留下一個酷吏的名聲,秦國也好,秦朝也罷,跟他還有什麼關係?”
“人固有一死。”
蘇岑劈手奪下李釋手裡的《商君傳》,“不看了。”
“我又不是商鞅,”李釋一愣之後笑了,把憋著氣的小狐狸拉在懷裡揉了揉,“沒由來地撒什麼癔症?”
靠在溫熱的懷裡蘇岑才漸漸平複,垂下眼眸遮住眼裡的情緒,他看著李釋拿著那本《商君傳》,就是心慌,就是不安,書上那一句句禁奸本,平權衡,嚴刑罰,飭政教,他一時竟分不清說的到底是商君,還是李釋。
易朝換代,商君最後慘遭車裂之刑,那等小天子掌權後,寧親王又會被如何對待?
“我不要你做商鞅,以身獻法,也不要你去重於什麼泰山,我要你好好活著!”蘇岑手裡緊捏著那本書,抬頭請示,目光卻執拗又堅決“咱們把它燒了行不行?”
李釋的手在他背上頓了頓,微微眯起眼睛注視著他,像在斟酌,又像是單純看著他,良久才笑了笑,道隨你。
蘇岑抬手借著燭台把書點了,升騰而起的火光在漆黑的眼眸裡蹭蹭跳動,映亮了那張略帶蒼白的臉。他莫名覺得痛快又解恨。商鞅沒有了,革法明教沒有了,車裂極刑也沒有了。
火焰的溫度直逼指尖,眼看著就要燒到手指了,蘇岑還沒有鬆手的意思,李釋劈手奪過,扔了出去。
“胡鬨!”李釋蹙眉。
蘇岑自覺理虧,他方才走神了,這會兒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小聲辯解“我剛想扔的。”
李釋捏著他的脖頸順下去,本意是順順毛,結果一手下去,突然就愣了。
李釋愣了,他也愣了。起床時在氣頭上,衣裳也沒好好穿,全身上下就裹了一件外袍,中衣都沒穿。
這隻手什麼阻礙都沒遇到,直接就貼到了肉上。背脊微燙,帶著年輕人特有的蓬勃之氣,隨著他一隻帶著薄繭的手附上來,微微顫抖著,熱情又敏感。
李釋心裡感歎一句“年輕是好”,一邊片刻不待地將人一把撈起,幾乎是單臂把人送到了桌上,正對著他。衣帶一開,風光無限。
而勃|發之處正欲緩緩抬頭。
寧親王眯著眼睛,隻看不動,灼灼的目光卻似有實質,斧劈刀刻一般,直把人看的嗓子發緊,麵色緋紅。
蘇岑惱羞成怒,罵了一句“老狐狸”,剛欲合攏衣裳跳下桌來,卻被出聲警告“彆動。”
他當即就不敢動了。
李釋抬手取筆,借勢畫下一支臘梅,隻取黑墨,花開之處正是點點殷紅。
柔軟的筆毛帶著微涼的濃墨在身前遊走,常年不見日光的膚色偏白,襯著黑墨驚豔程度比白宣有過之無不及。蘇岑不敢低頭,他知道自己的反應,也正如那兩朵臘梅一般,芬芳吐蕊,頹靡地不敢直視。
筆鋒一轉,逆鋒起筆,欲下先上,欲左先右,堅硬狼毫的鋒勢皆被展露,擦過細微處,有如針砭。
蘇岑肩頭微縮,微一張口,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這語氣不像婉拒,倒像求歡。
“不畫了行不行?”衣襟大敞任人采擷的樣子蘇岑覺得難堪,卻又不好真跟李釋對著乾,謹小又慎微,可憐兮兮地像隻求饒的小狐狸。
“就好,”寧親王不為所動,抬手蘸墨,運勢灑下最後淩厲的一筆,從鎖骨到胸前再到小腹,一根老枝將之前的一切貫通起來,老氣橫秋,一氣嗬成。
本以為是情|趣之作,卻讓人不舍得移開視線。
蘇岑甚至忘了呼吸。
直到李釋身上那股檀香味慢慢湊上來,將他吻醒,蘇岑凝眉,不難看出心焦之態,“為什麼畫在身上?萬一洗了怎麼辦?”
李釋聲音低沉,帶著蠱惑意味“你比畫好看。”
蘇大人兵敗如山倒,心裡軟的一塌糊塗,蜻蜓點水似的吻過去,燃儘了兩人最後一點理智。
寧親王目光陡然凶狠,一撩袍澤,片刻不待。
房外山風呼嘯,房內熱汗淋漓,暈染了頹豔的臘梅,化作山形,化作雨勢,最後皆隨著凶悍的震顫淋漓而下。
“不用怕,也不必怕,”蘇岑隻記得李釋在他耳邊輕聲道,他抽搐著,顫抖著,粗重的呼吸險些蓋過那麼輕的聲音。李釋在他耳垂上親了親,不遺餘力地給他最後一擊,幾乎是伴著他變了形的叫喊一起出聲“我在,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