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就在後花園的假山後頭,令蘇岑震驚的是這條密道就與他當初進來的那條相對而立,而他當初竟絲毫沒有察覺。
李釋打頭,剛要進去,卻被祁林輕輕一攔,“爺,我先來吧。”
李釋沒做強求,讓祁林先進去,曲伶兒緊隨其後,隨後才是李釋和蘇岑,梁方跟在最後,防止有人背後偷襲。
一入密道,一股涼氣撲麵而來,往裡走了幾步便不見日光了,祁林點了火折子,一一分發下去,這才勉強看清大概。
這條密道不同於蘇岑當初在棋局裡看到的那些,狹窄逼仄,牆上沒有壁畫,地麵也頗為凹凸不平,有些地方甚至隻容一人躬身而過。若說之前那些是精心策劃,這條則像是草草趕製,或者是廢棄不用了的。
不知走了多久,蘇岑大致估算了下,如果密道是直的,他們如今應該已經出了村子,差不多該到虻山腳下了。
祁林在前麵突然停了步子,道“爺,前方有變。”
李釋領著蘇岑過去,借著祁林手裡的火光一看,隻見原先狹窄的石道猛然變寬,裡頭怪石林立,這些石頭不是一塊塊,而是呈長錐狀,倒插在石頂上,像是隨時可能掉下來,將人洞穿其下。
看不見的地方還有滴答滴答的水聲,聽著格外幽遠縹緲。
“是個溶洞,”蘇岑看罷道,“《山海經》中《南山經》有載,‘南禺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水。有穴焉,水出輒入,夏乃出,冬則閉’,說的就是這種山洞,這些石頭都是積年累月被水衝蝕所致,跟滴水穿石是一個道理。他們應該是挖到這裡發現了這處天然溶洞,所以藏起來做了一條逃生密道。”
李釋調笑道“《山海經》也能信?”
蘇岑瞪了人一眼,“先賢智慧所作,為什麼不信,有些東西現在雖然沒有了,但白雲蒼狗日月變遷,你怎麼知道當初就沒有?”
“那你當初照著《山海經》遊曆一番,都遊出什麼來了?”
蘇岑張了張嘴,最後隻能悻悻地住了口,沒好氣道“還走不走了?”
李釋收了笑,斟酌一番,道“走。”
這山洞裡怪石嶙峋,有的尖細如針,有些卻舒緩似幔。一開始一夥人還對這些鬼斧神工之作存著一點敬畏之心,走了一會兒才發現這些石頭就是長得怪了些,其實跟普通石頭也沒有什麼區彆,這才放開步子大步向前。
“這地方我好像來過。”曲伶兒小聲嘀咕,看見祁林回過頭來征詢的目光,又道“這些石頭有點眼熟。”
蘇岑在後麵問“你什麼時候見過?”
“就是之前我說過的,我小的時候跟師父和韓書他們住在一個看不見星星的地方,那個地方就有很多這種怪石頭,”曲伶兒皺了皺眉,“不過也說不好,說不定彆的地方也有這種石頭呢。”
“溶洞形成的條件苛刻,天時地利缺一不可,不是隨隨便便哪裡都有的。而且即便可以形成,由於水質石質有差異,洞裡的石頭也不見得就相同……”
光顧著說話沒留心腳下,蘇岑一不小心被絆了一跤,一頭撞到一根石柱上,眼眶一酸,眼淚登時就出來了。
李釋聽到聲響回過頭來,隻見蘇岑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哼哼唧唧地縮作一團,一時之間又疼惜又好笑,隻能停下步子回過頭來安撫。
一點小意外致使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剛好他們走了也有大半個時辰了,李釋順勢讓大家停下來休整一番。
蘇岑額頭上紅了一片,一會兒估計還得腫,眼眶紅了一圈,難得露出幾分楚楚可憐來。李釋把人拉到身前給吹了幾下,最後竟鬼使神差湊上前去,輕輕在那紅腫處親了一下。
蘇岑隻覺得一瞬冰冰涼涼,受用的很,剛一抬頭,隻覺得眼前一暗,李釋兀自熄了手裡的火折子,衝著早就瞄好的地方俯下身去。
蘇岑喉頭動了動,祁林和曲伶兒還好說,可他還顧忌著身後已經過了天命之年的梁大人,生怕這邊一個不小心給梁大人嚇出什麼好歹來,不好放開手腳推拒,卻正好給了李釋長驅直入的機會。
一個吻在李釋主導下流暢又隱秘,蘇岑這才想起來自他們在陸家莊見上麵就沒有一刻消停,這會兒借著這點黑暗享受半刻溫存,蘇岑剛放下這一身戒備,就聽曲伶兒在前麵驚叫了一聲“蘇哥哥,你快來!”
李釋眉頭一皺,褶紋裡都帶著幾分被打斷的不爽,先在心裡給曲伶兒記了一筆,又捏著蘇岑的下巴交換了一個深吻才把人不情不願地鬆開。
火光再度亮起,蘇岑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才開口問道“怎麼了?”
“蘇哥哥你說的不錯,這個地方我確實來過,”曲伶兒正和祁林站在一麵石壁前,蘇岑湊近了才見那麵石壁上還有一道裂縫,大概有成人胳膊那麼粗,而曲伶兒正是對著這麵石壁指手畫腳,“蘇哥哥你還記得當初我和你說過我跟韓書捉迷藏後來被卡在石縫裡的事嗎?這就是那條石縫!”
蘇岑對著石縫看了看,與其他石縫也沒什麼不同,不由皺眉道“你怎麼知道就是這條?”
“祁哥哥,幫我打下光,”曲伶兒借著一點光亮把手伸進石縫裡,不一會兒竟從裡麵掏出了一隻鞋來——還是小孩子尺寸,顏色褪去已經不見底色。
“這是我當初卡在這裡時落下的鞋。”
蘇岑看著那隻鞋沉思片刻,“也就是說這裡就是暗門最開始的據點,暗門就是由此開始,逐漸擴大,最後蔓延到大周境內無孔不入的地步。”
如若當初先帝聽見陳光祿的話帶兵圍剿,是不是就不會有之後這一係列的事?
又走了足有大半個時辰才始見一點亮光,一夥人加快了步子,從怪石堆裡出來,眼前一片豁然開朗。
蘇岑和曲伶兒卻是一愣。
曲伶兒繞了一圈,“蘇哥哥,這是不是……當日那個山洞?”
蘇岑環視之後點了點頭,這裡正是虻山上那個存放陸家莊村民屍體的山洞,沒想到繞了一圈,最後竟是又回到了這裡。
所謂造化弄人,上蒼果然誠不我欺。
洞裡的屍體早已搬走,沒甚特彆之處,幾個人從洞裡出來,隻見一條蜿蜒的小道向下,七拐八繞隱在了密林深處。
蘇岑道“順著這條山路下去就是我們之前借宿的景和村,由景和村入川陵縣,再往後的路四通八達,隻怕是不好追了。”
“我不就山,山自然來就我,”李釋看著隱匿在山腳下的陸家莊,慢慢凝眉,偏頭問祁林,“宋凡送回來時審過了嗎?”
祁林點頭“因為不能在身上留下痕跡,所以隻能用藥,這人對各種藥物抗性極強,最後也隻是問出了兩個字。”
“什麼?”
祁林道“崇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