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長安!
蘇岑到大理寺時時辰正好,正是午飯剛過各自當值的時候,本想著靜悄悄溜回去偽造自己一直在寺裡的假象,不曾想前腳剛進門就被眾人的目光包圍了。
那目光裡帶著三分好奇,三分詫異,又夾著那麼點同情,蘇岑被看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正想著先回值房再找個人問問,剛走到半路便被張君叫住了。
張君衝他勾勾手指,“過來。”
等蘇岑進了房,張君又道“關門。”
蘇岑剛把門關好,一回頭,隻見張君肚子一腆,兩眼一眯,一副審視的目光打量著他。
蘇岑心中竊竊,小心詢問“大人,怎麼了?”
“你還敢問怎麼了!”張君重重一拍桌子,“你自己說說,都乾什麼好事了?!”
蘇岑心裡暗暗把這些天乾的那些事想了個遍,也就是給章何的那二兩老茶根有點逾矩了,不過這也不過剛過半天,章何不至於這麼快就發現了吧?
心裡發虛,蘇岑麵上還是畢恭畢敬回道“還請大人明示。”
“死到臨頭了你還不自知!”張君又拍了下桌子,“人家都找上門來了!”
“不至於吧?”蘇岑皺了皺眉,為了那點老茶根還親自跑到大理寺來告狀,這章何也太器小了些吧?
張君歎了口氣“還好我提前把你攔下來了,你要不先回去躲躲吧,我就說你病了。”
“不用吧……”
一個七八十的老頭子了,還能再把他怎麼樣不成?另外也不是多大的事,賠個禮道個歉也就是了。
“你啊,你啊!”張君指著蘇岑點了點,最後無奈地垂下手來,“那你打算怎麼跟柳相交代?”
蘇岑“柳相?”
蘇岑回到值房果然看見柳珵正坐在他的主位上,端著他的月白釉茶盞,喝著他的頂級碧螺春,一副要興師問罪的姿態。
蘇岑行了禮,站起身來,靜等著這位主子發落。奈何柳珵也正抬頭看著他,兩人麵麵相覷了幾個彈指,柳珵放下茶杯道“叫我來乾嘛?”
“我叫你?”蘇岑稍稍一愣,“我何時叫過你?”
“太後說你這裡有樁案子與我有關,讓我過來協助你辦案,”柳珵皺著眉頭抬起頭來,“怎麼?不是你說的?”
蘇岑心道這楚太後當真好速度,上午剛召了他進宮,下午就把柳珵送來了。
麵上恭恭敬敬一拱手“確實是有樁案子太後命我告破,隻是不曾想竟然勞柳相親自過來,下官實在過意不去。”
“要問什麼趕緊問,”柳珵一臉不耐煩,“我中書省還一大堆事呢,沒工夫跟你這兒閒耗。”
“是。”蘇岑笑了笑,自己找了個偏座坐下來,“既然柳相日理萬機,那我就問一個問題——柳相還記得田平之嗎?”
柳珵臉上的血色刷的一下退的一乾二淨。
“永隆二十二年春,正趕上三年一屆的會試,各地選送上來的仕子齊聚長安城中,其中有兩個人卻是最為矚目。”
“一個是柳州來的田平之,其文筆以風流奔放著稱,詠山詠水,俱懷逸興壯思飛,是當時難得的浪漫派詩人。還有一個,則是柳相你!我如今就想問一句,柳相還記得當初的田平之嗎?”
柳珵原本平靜無波的瞳孔裡激烈地顫了幾顫,最後終歸是垂下眼簾,將一應情緒掩蓋住,“你到底還是放不下這個案子。”
蘇岑卻已經暗地裡將柳珵的表現儘收眼底,但不知到底是這位柳相道行太深,還是當真不知情,至少從表麵看上去,這臉上的驚訝神情不似作偽。
如果是真的,也就是說他這些天來的明察暗訪柳珵都不知道,禮部那些案檔也不是柳珵讓去毀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