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長安!
大堂上霎時一靜,落針可聞,不過片刻之後便徹底炸開了鍋。
當朝右相親口承認自己殺了人,還是在十多年之前,也就是說這些年來手握半片朝堂、權傾朝野的柳相,竟然是個殺人犯!
蘇岑拍了幾次驚堂木都無濟於事,橫眉一掃,兩旁站著的衙役當即領悟,水火棍往地上重重一杵,山搖地動,才將場外的喧鬨漸漸壓了下去。
蘇岑靜靜看著柳珵,倒不是不震驚,隻是接觸這件案子太久了,早已經預想了所有結果。他一早就知道這件案子跟柳珵脫不了乾係,卻並不覺得該在柳珵這裡終止。
“你怎麼殺的他?”
柳珵抿了抿唇“你不是都已經清楚了……”
蘇岑凝眉“如實道來,你是怎麼殺了他?!”
柳珵抬頭皺了皺眉,直到撞上蘇岑眼裡的銳利才躲似的偏開了視線,“我,我給他下了藥。”
“什麼藥?”
“……”柳珵被懟的一口氣險些沒上來,剛欲甩袖子走人才猛然想起自己的罪犯身份,看看堂上的蘇岑,又看看兩旁的衙役、圍觀的路人,心裡那口氣突然就泄了。
身敗名裂,不過一句話的事情。
“他有哮喘,所以科考前一天晚上我在田老伯熬的糖水裡加了榛子粉,我知道他入貢院前肯定是會喝一碗糖水的。果不其然,他一點都沒猶豫,一碗糖水一飲而儘,結果在考試途中哮喘發作,以致身亡。”
蘇岑默默點了點頭,他跟柳珵說過田平之是死於榛子粉誘發的哮喘,卻從來沒有提到過糖水兩個字,如今柳珵能毫不猶豫地點出糖水,隻能說確實坐實了嫌疑。
蘇岑接著問“你是怎麼知道他有哮喘的,又如何能在田老伯的糖水裡下毒?”
柳珵低頭,輕聲回道“我與他關係匪淺,他拿我當朋友……”
蘇岑狠狠皺了下眉,“他拿你當朋友,你卻下毒要殺他!”
“我……”柳珵抬頭,欲言又止片刻,卻又垂下了頭,“是我對不住他。”
“你對不住的不隻是他,還有田老伯,你把一個父親逼成了一個殺人凶手,哪怕自己下地獄,也要揪出殺害他兒子的凶手,”蘇岑輕輕垂下眼眸,“可他自始至終都沒懷疑過你。”
柳珵靜默片刻才道“田老伯他……他一直待我很好,我從貢院裡出來還看見過他,他問我‘答得如何’,‘試題難嗎’,目光卻一直盯著貢院門口。他跟我說‘我就知道平兒不如你,心太浮,氣太燥,你考第一挺好的,正好殺殺他那傲氣’。他不知道田平之已經死了,他等不到他出來了。”
柳珵麵上傷情有之,後悔有之,都不似作假,蘇岑輕輕皺眉,“那你到底為什麼要殺他?”
柳珵無奈一笑,“我殺都殺了,又哪來的那麼多為什麼。”
蘇岑平靜道“若說你是嫉妒田平之的才學,可你卻又交了白卷。可若說不是,那一屆的狀元又確實是你。所以問清楚原因還是很重要的,否則我怎麼知道你殺人到底是為名、為情、還是……受人所托?”
柳珵眼裡有一瞬間的慌亂,迅速偏開視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緊接著可能又覺得惹人生疑,轉而抬起頭來,看著蘇岑道“我為名也好,為情也罷,都是我一人所為,與旁人無關。當時的緣由為何換到今日可能根本不足一提,一怒殺人者有之,錯手殺人的也有之,人是我殺的,我認罪就是了。”
“那你知道田平之並不是死於你下的榛子粉嗎?”
柳珵猛的抬頭。
蘇岑雙眸微垂,將柳珵麵上的一舉一動儘收眼底,一字一頓道“他是被人活埋的。”
柳珵臉上的血色一瞬之間刷地退了下去,身形不穩,向後退了兩步,片刻之後才如夢初醒一般搖了搖頭,“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