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寒風霎時把我的頭腦吹清醒了,我看不到未來的光亮,不知道前方的路究竟應該怎麼走。
我難過又無助,站在醫院門口,瑟縮著身子,偷偷抹了抹眼淚。
“娃兒,哭啥呀?”身旁賣紅薯的老大爺遞給我一個新鮮出爐的紅薯,安慰道,“甭難過,爺爺請你吃,不要錢。”
我吸了吸鼻子,一邊道謝一邊接過熱氣騰騰的紅薯,蹲在大門邊上吃起來。我想我現在一定特彆落魄難看。
大爺翻了翻爐子裡的紅薯,擔憂地望了我一眼,問我“娃兒咋了?病了?”
我現在特彆需要找個人傾訴,就把事情都對這位陌生大爺說了“爺爺,我知道這個孩子留不留下應該和家裡人商量,可是我又怕,我不敢和他們說,我該怎麼辦啊……”
大爺聽了若有所思“娃兒,你為什麼不敢和他們說?你是怕他們知道了罵你,還是怕他們拍板決定孩子不能留下?”
我一愣,喃喃回答“……怕他們不讓孩子留下。”
“隻就對了,你是怕這孩子留不住才這麼傷心呐!”老大爺低笑著說道,“人說愛而生怖,你怕,是因為你愛他,舍不得他。既然愛他,那就遵從你自己的心,把他留下來吧。”
我豁然開朗,一口氣把紅薯啃光了,燙得嘴巴都破了皮,心裡卻熱乎乎。
原來我想要留下這個孩子,是因為我愛他!
既然愛他,還有什麼理由不讓他來到這裡,看看精彩的大千世界呢?
“爺爺,謝謝你!”
我多管老大爺買了幾個紅薯,捧著它們回了家。一路上,我在心裡真正下定了決心,無論用什麼方法,我都要把孩子生下來,不是為了彆人,而是為了我自己,和這一個小小的生命。
但是首先,北京暫時是不能待了,要是讓我大爸知道我懷了秦塬的孩子,他肯定氣得直接找上門,先打斷秦塬的腿,再逼迫秦塬對我負責,隔天我倆就得上民政局扯證。
我知道他肯定不忍心讓我去把孩子打了,所以也有可能讓我自己把孩子生下來,我們家自己養大,永遠不讓秦塬知道。
可無論是什麼樣的方法,他都隻能做出這種大家都不歡喜的決定。也許根本就沒有十全十美的解決方案,那還不如讓我自己決定要怎麼做。
農曆小年這天,我私下聯係了莊欽。這天特彆地冷,我裹著一件厚重的羽絨服,裡三層外三層把自己包得像個粽子,生怕凍著了肚子裡的孩子。
莊欽給工作室的朋友放了半天假,然後同我一起,坐在清河小營菜場對麵那家港式甜品店喝廣式糖水。
我一口氣喝了兩碗番薯芋圓和一碗熱牛奶桃膠,莊欽嚇得雙皮奶都不敢吃了。
我們一瞬間仿佛回到兩年多前,當初在廣東,我當著他的麵吃光了腸粉燒賣和兩大碟子蒸排骨時,他也是這樣目瞪口呆地望著我。
那會兒我們還是青澀的少年,如今都已經走向社會,他成了老板,而我成了一位父親。
“辛柑你沒事吧,臉怎麼這麼紅?不會是病了吧?我帶你去啊診所看看,或者上藥房給你買點藥?”
我搖搖頭,抬頭望著他的眼睛,鼓足勇氣道“我暫時不能吃藥,我……懷孕了……”
莊欽當場就愣住了,捉住我的手質問對方是誰。
我說“秦塬。”
我告訴他我在暗地交易市場聯係了出售簡易親緣偽造簡易裝置的賣家,隻要去西南邊界拿到這個裝置,我就可以順利將孩子生下來撫養長大。我希望他能讓我離開工作崗位一段時間,就說是外派我到雲南工作也行,隻要能讓我爸安心。
我知道他有多難過,我利用了他對我的感情來做這些事,心裡也十分愧疚。但他現在是我唯一能夠信任的人了。
2014年二月底,我在莊欽的安排下,搭上了前往西南的火車。
過安檢前,莊欽緊緊擁抱了我,我紅著眼睛同他道彆。我懷孕後變得多愁起來,縱使是這樣,也依然對未來充滿了信心。隻是我們不舍地微笑作彆前,誰也沒有想到,這居然是我們好友間,最後一次相擁了。
汽笛轟鳴著載著我駛向一段未知的旅程,一條充滿凶險的路途,而我卻渾然未覺,抱著肚子吃黃桃罐頭,倒頭就睡。
3月1日,火車到站,我揣著肚子裡的小苗苗,踏上了西南邊陲火車站的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