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原地這一愣神,心中愈發滋味難明,算一算時間,餘涯、冥心的生日該到了。
“嘭——”
那一絲精神寄托的幻想,在一聲槍響後煙消雲散。
隻聽樓上隱隱傳來又急又亂的腳步聲。
眼看婉晴沒在三樓,這一聽頓時覺得不妙,莫不是這丫頭上樓與早就不大對勁的馮叔,發生了爭執衝突?
一想到這裡,也顧不得太多,慌忙自木架上拔了一柄銅劍,向樓上衝去。
隻是一上樓,瞬間倒吸了一口冷氣,隻看整個閣樓裡倒吊著數百隻被裹屍布製成木乃伊的乾屍。
一瞬間隻覺得樓內陰風陣陣,好似從盛夏天氣,一步來到了三九臘月地裡。
這層樓一眼望儘,分明就沒有活人,動靜明顯還在樓上。
強壓下心頭那抹忌憚恐慌,穿過一具具倒掛著的風乾臘肉,因為通向第五層的樓梯又開在了東邊。
整個過程都不敢去細看那一張張恐怖麵孔,不過就算是目不斜視,還是有一種幾近窒息的壓迫感。
跨上樓梯那一刻,突然間心生感應,隻覺得黑暗中有什麼極其邪惡的東西正盯著自己,頓時隻覺得後背走風,連帶著靈魂都悸動了一下。
隻是這一絲令人頭皮發麻的感覺,一閃而逝。
此時此刻,是更不敢回頭去看了,幾近連滾帶爬衝上了五樓。
到了五樓,那陰暗壓抑的感覺才一點點褪去,此時後知後覺才發現,衣服簡直都能擰出水來。
隻看第五層正中心,隻擱著一尊鬥大的七彩玉鼎,除此之外彆無一物。
七彩圓鼎之上刻著玉女、聖母、雨師、遊奕,四位腳踏祥雲的聯袂仙人。
這晃眼一看,玉質透徹,好似空無所依的翩然仙人,站在雲間布雨。
隻是樓上傳來雜亂而又迫切的步伐與爭執聲,又讓這一絲玄之又玄的氣象蕩然無存。
剛要衝上六樓,卻看馮叔星海單鹿三人抱成一團,順著樓梯滾下,扭打在一處。
眼看這三人還活著,不由大喜,隻是細一看,就意識到不對勁。
隻看單鹿渾身是血,星海鼻青臉腫,兩人極力控製著馮叔。
單鹿一邊罵著娘,一邊喊著老馮快醒醒,星海腦袋腫成了一個豬頭,隻是雙唇緊閉,緘默無言,竭力將馮叔腦袋與雙臂鎖死。
這一看頓時覺得不妙,隻看那馮叔雙目猩紅,麵目猙獰,好似剛剛衝出牢獄的惡魔,有著使不完的力氣,這分明是厲鬼上身!
隻看馮叔雙腿一蹬,好似有千斤大力,將死死壓住雙腿的單鹿踢出兩米遠,然後咧開一口大嘴,向星海手臂咬去。
隻看雙眼腫成一條縫的星海,挨上這一血口依舊不動如山,隻是默然流下兩行淚水,嘴裡喊道“阿爸…”
單鹿在地上滑出兩米,爬起身來,隻看單鹿不知是因為臉上沾染了鮮血,還是氣血翻騰有些潮紅,隻是望過來的眸子,先是一愣,然後是開懷的喜悅。
單鹿皮膚黝黑,此時衣衫破碎,站在哪裡一笑,好似一位站在莊稼地裡,樸實勤儉的農民,那是一種純粹自然,打心眼淡然的笑,又像是一位老父親才有的慈祥。
隻是不知為何發瘋的馮叔,此刻向怪物一樣,反折著四肢自地上站起,將死不撒手的星海淩空拋出米。
兩百斤的肌肉怪獸星海落地,頓時連帶著閣樓都顫了一顫。
被馮叔這一身恐怖怪力折服,一時之間沒有緩過神來。
隻是與翻身而起的星海,單鹿一對眼,一下子就明白了對方心意,於是三人齊齊猛衝過去,將馮叔一把按倒再地。
隻是還來不及用繩索固定,就被馮叔那青筋暴起的雙臂一掃,三人又瞬間被打倒再地。
眼看星海狠不下心來,於是吼道“星海,你阿爸這是讓守閣厲鬼上了身,現在控製住還有一兩分挽救回天的機會,莫不是要等到這老家夥體力透支殆儘,筋脈骨骼寸寸崩斷了,才能狠下心來?”
星海這一聽,頓時麵色發白,生生將隻剩下一條線的雙眼睜開了三分,隻是驀然間一咬牙,大喊一聲,向同樣奔來的馮叔衝去!
隻看星海近身馮叔,一彎腰就用一雙大手攥住兩隻腳踝,將馮叔倒提了起來。
星海這一手操作,可謂是漂亮至極,頓時對星海“憨態可掬”的第一印象改觀了不少,這人非但不憨,還有些過分的善良。
早知道無論是豺狼虎豹,還是怪物猛獸,從來力由腳生。腳不著地,就好似籃球打在棉花上,再怎麼充氣,終究蹦躂不了幾下。
因此馮叔被這一掛,雖然一起一伏之間依舊力大,可也掙脫不開星海的大手。
與單鹿見狀,慌忙攬了登山繩,將馮叔從頭到尾捆了起來。
隻有星海事到一半心軟,直喊困鬆些,心臟的位置得留一拳空隙,不然沒法呼吸。
隻看被捆成粽子的馮叔,依舊不老實,一邊發出怪叫,一邊想要掙紮起身,這冷不丁一看,就像是一個巨型毛毛蟲在地上蠕動。
不過眼看馮叔雙目滲出血絲,嘴裡鮮血長流,就知道再耽誤不得。
於是抽出小刀劃破手指,在木地板上,嘗試畫一道羽陵遺書上所載,專逼惡鬼邪祟離體的驅邪符籙。
其實這一道符,此前壓根沒畫過,倒是早在厄舍府的時候,委托莊叔找人畫過兩張。
本想著下次百閣仙時,送給餘涯和冥心,隻是這趟進山,鬼使神差帶在了身上,在遭遇上陰兵拋屍後,分了一張給婉晴,隻是後來兩人身體裡鑽進了蠶蝗,被休嶽提著扔進了水裡,符也就失去了作用。
因此在這危險關頭,也隻能按照記憶中的樣子,依葫蘆畫瓢。
隻是畫符的門門道道太多,比如首先要摒棄掉所有雜念,凝結出先天一氣,當這股氣均勻穩定時才落筆,落筆這一下,叫做混沌開基,然後保持一口先天之氣不增不減不斷,一筆畫完,這符才算成了。
至於怎麼算成與不成,就看這張符籙有無效果。
這慌亂之間,什麼先天一氣,什麼混沌開基,全都拋之腦後了,隻管將手下的血符向記憶中那張驅邪符去靠。
修修改改直到畫完,不說用了十筆,也得八筆,看得一旁的單鹿星海二人,麵麵相覷。
此時,符一畫完,也不用如何吩咐,單鹿與星海二人抬了馮叔,向那血符上一放。
隻看被放上去的馮叔屁事沒有,該如何扭動還是如何扭動,該如何怪叫還是如何怪叫,一時之間隻覺得汗顏至極。
不過打心底裡卻是惋惜,雖說馮叔為人不咋地,卻也沒到被厲鬼折磨慘死的地步。
隻是這一抬頭,就看見坐在地上的單鹿與星海睜圓了眼睛,正呆呆盯著空中,好似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
這猛一抬頭,瞬間被嚇得頭皮發麻!
隻看一頭頭怒目哀嚎,卻又無聲的虛幻鬼影,自馮叔體內竄出,隻是沒等到慘叫出聲,又都齊齊寂滅化作了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