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其實不是太遠,沒花多少功夫就到了世子府。
說是世子府,其實也夠嗆,因為大門口的匾都摘了,門框上光禿禿的,難過的像是撕掉了人的一塊頭皮。
旁的地方風吹雨淋,顏色早就蹉跎掉了許多,隻那匾額的地方還是嶄新的,一如五六年前。
餘知葳在大門口站了好半天,就那麼仰著頭看那摘掉匾的地方,一動不動。
尤平家的和名都就站在旁邊,誰也不敢勸,隻好站在原地陪著餘知葳盯著門框發呆。
抄家、摘匾、下獄,就連郡主的封號她都被褫奪過兩回。
這都是她這輩子經曆過第二回的了。上一回原本早都消磨得恍若隔世,卻又重新被剝開,鮮血淋漓的扔在餘知葳麵前,衝著她張開血盆大口,笑得猙獰。
上一回她還是個無能為力的孩子,卻像幼狼一般咬牙切齒,發誓道,若她當初能有自家哥哥那般的年歲,定能……
那她這回又做甚麼了?
不知道那麼站了多久,餘知葳覺得仰頭仰得脖子都僵了,這才低下頭來。
她握緊了拳頭,衝著那塊空地大笑了三聲,然後跨門檻進去了。
家裡冷冷清清的,她剛進府那種仆婦穿梭的場麵早就不見了。家裡頭兩個主子全都下了獄,家裡的仆婦不是自謀出路,就是跟著抄去的那些銀錢一樣,被一同帶去的彆的人家。
府中沒有甚麼銀錢了,管事兒的尤平家的和她男人尤平隻好遣散仆婦,隻留了幾個掃地的老媽子,並一個不願意走的名都。餘知葳身邊跟著的幾個丫鬟,也隻剩了尤平家的的小女兒驚蟄。
餘知葳長吸一口氣,握住了尤平家的的手,歎道:“媽媽這些日子辛苦了。”
看尤平家的又要落淚,餘知葳像是哄孩子似的,把尤平家的摟進了自己的懷裡,使勁兒拍了拍她的後背。
其實尤平家的不姓尤,那是她丈夫的姓,餘知葳對她從姓到名一概不知,她也順從地聽餘知葳喚她“尤媽媽”。
留下來的,那都是難得的忠仆。
越往裡走越覺得荒涼。府中廊亭水榭無一不透漏著灰敗,閣廊周圍的荷花也早早地就剩下了幾株光杆兒,裡麵養的魚,更是一尾都不見了。
這園子,兩年前的時候給她辦過一場聲勢浩大的生辰宴,全京城沒幾個不誇她哥哥的園子好看的。
現在連那一院子的海棠樹,都隻剩下了幾個光禿禿的樹樁子。
那可是與她生辰時候同開的海棠,是與她名字相輔相成的海棠,是半個京城的閨秀都歎詠過的海棠。
餘知葳半撐著腰,看著院子裡幾棵樹,從牙縫兒裡擠出來幾聲冷笑:“好啊,連樹都砍了。”
她九年前甚麼都做不了,九年後卻依舊好似甚麼都做不了,那個郡主名頭就像是明晃晃地掛在她頭上用來嘲笑她的。
你能定得了一方安寧,可你連你自己和最親近的人都救不了。
她忽然想起了被她扔出窗外的那一張字條兒,大衡名義上最尊貴的人,約她八月十五什刹海賞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