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代言人!
楊竹下意識避開了他的眼神,那種眼神讓她渾身發毛,她會從這個人的樣貌表情想到那個死在她家廢墟裡的舒睿。這台用於檢測腦電波的設備還是十年前各個公立醫院通用的機子,用微磁傳感貼在患者的大腦各個部位。楊竹看見上麵已經監測到了δ波,不過α波也相對平穩,至少說明病床上躺著的這位還有活過來的可能性。
“他是誰?受傷多久了?”楊竹問。
“蘇殷澄,十個小時左右。”尖耳猴腮男搶答道。
舒亮瞟了他一眼,他像含羞草一樣蔫到角落裡,舒亮繼而說“他中的不是火藥子彈,是流星彈,子彈內有高壓,彈殼一旦破裂或者受到震動,會爆炸射出無數尖銳顆粒。”
“跟teorbox一樣的原理?你們不是在追殺他嗎?為什麼要我救他!”楊竹白癡地問。
“你先把人救了,再談這些。”舒亮已經沒有繼續談話的耐心。
楊竹也不想為此耽擱救人的時間,蘇殷澄也是梁予安的繼父,審判他是法院的事。她走到病床前,蹲下去看看他中彈處,他們用了一個方形高枕墊高了頭頸部,讓中彈部位懸空不挨著床,而下方床鋪則被血染紅。楊竹第一次近距離看到這種子彈,不出意外就是打死魯楠和姍姨的子彈。她不寒而栗地想,這仿佛跟之前的判斷不對。舒睿、舒亮是冥王星的人,他們在追殺蘇殷澄,此刻就沒有必要救他,嶽泰看樣子情況不大好,但也無生命危險。莫非這其中還另有隱情,楊竹疑惑地看了舒亮一眼,發現他已經帶著人走到了外麵。
而那尖耳猴腮男端著小心對楊竹說“叫我小劉就行,需要什麼您吩咐,立刻照辦!”他態度來了個大轉彎,楊竹對這樣見風使舵的人一樣沒有好感,並沒理會他。自顧走到放著各種器械的桌子上,檢查手術用具。她對於救活蘇殷澄十足沒有把握,於醫生而言,給活人開顱和給死人開顱沒有程序上的差彆,但是顯然給活人動手術需要的精細度和監控護理非常重要。
擺在她麵前最大的難題還在於,這顆子彈不能破裂,或者受到震動,否則會爆炸,那到時候就會變成兩具屍體。常規的開顱手術不能用在蘇殷澄身上,開顱鑽一轉,高頻率震動,恐怕會讓子彈爆得更快。
“我需要激光手術刀儀!”楊竹想了一下,最終說。
“這……”尖耳猴腮男為難地說。
“不然我動不了這手術。”楊竹確定地說。
“要是現在去買了能拉過來,就好。激光手術刀儀兩米多,還是特種醫療設備,等運過來這家夥都腦死亡了吧!”尖耳猴腮男說。
這時候,另一邊傳來嶽泰虛弱的聲音,說“我實驗室裡有,有微型激光刀儀,功率35瓦,焦點005毫米。就放在實驗室門口右手邊。”
“你放了他們,讓他帶你們去拿。”楊竹提議道。
舒亮在外麵發號施令的聲音傳進來,道“給你一個小時,去給我拿來!”
楊竹深為自己拙劣的辦法鬱悶,她想不出更好的辦法跟這些人周旋,比起窮途末路的eric,這幫人是殺手中的正規軍,自己的小伎倆太容易被看穿。楊竹決定不再乾蠢事,先救人要緊。她看見冰櫃裡準備了十包血液,目前從他的失血已經趨於好轉,正在輸入的一袋血才輸完一半。這個破手術室看起來極為簡陋,但是需要的工具還是很齊全。楊竹檢查完了藥品、器械後,拿著麻藥有點不知所措,她不會做麻醉。
麻醉看起來是個簡單的事情,可是她沒有經驗,萬一麻醉過深醒不過來,這搶救就白搭,變得毫無意義。她咬牙放下了依托咪酯,沒人幫忙做麻醉,有誘導劑也無濟於事。蘇殷澄已經陷入了昏迷中,有疼痛感知也利於自己判斷,就是苦了他要忍受這種非人折磨。
楊竹拿著便攜式x光機,從他頭部慢慢向下移動,檢查他體內的情況,目前來看心臟和肺部都沒有病變,但願他能扛得住一場手術。
“無菌袋、導管。”楊竹對尖耳猴腮男吩咐。
“冰櫃上麵有。”尖耳猴腮男指了指上麵,但是看楊竹專心致誌在給蘇殷澄做x光掃描,就自己跑去拿來了幾套過來,放在桌子上。
楊竹拿著x光板正全神貫注地看著,這時候,蘇殷澄抬起手抓著她,聲嘶力竭喊了三個字“快……快跑……”
“彆擔心,我會救你的。”楊竹輕輕拍了下了他的手,安慰道。
看著他極為痛苦皺眉,擠出抬頭紋,楊竹知道他此刻感受到的巨大疼痛,距離他中槍過去十個小時,搶救已經刻不容緩,但是激光手術刀還沒到,她實在沒有把握,隻能站在病床前乾著急。楊竹想著,哪怕皇帝在也好,它的雙眼就安裝了高能激光,說不定能派上用場呢!實在不行,還能用皇帝查資料想辦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蘇殷澄時不時無意識呻吟,說著含糊其辭的話語,基本上聽不清楚意思。楊竹已經跟尖耳猴腮男把他整個人翻了過來,帶著呼吸罩的麵部朝下,中彈部位朝上。由於不能用電動儀器剃刀備皮,隻好湊合用刮胡刀手動將他腦後的頭發仔細剃乾淨。子彈的尾部在外五毫米的樣子,深一點點都是性命之憂。為了防止他亂動,用手銬將他拷在床沿上,還在手銬和皮膚之間塞了很多層棉紗。
做好準備工作之後,楊竹走到外麵,對舒亮說“儀器到了就可以開始,我可不可以拿幾杯水給嶽先生喝。”
舒亮點了點頭,一位持槍保鏢將衝鋒槍掛到自己後背,去水龍頭那裡接了一水瓢自來水遞給楊竹,楊竹本想用裡麵的蒸餾水給老人家喝,可是蒸餾水是用來衝洗傷口的,量也不多。有自來水也比沒有的好,她接過隻有掌心大的水瓢,在保鏢的監視下將水瓢端到鐵籠邊。
“嶽先生,喝點水吧!”楊竹輕輕地說。
“呃……啊……謝謝……”嶽泰勉強地應了一句,楊竹通過籠子縫隙小心翼翼把水瓢送進去,嶽泰端著水喝了三分之一,就去給老伴喂水。而倚靠在籠子一角的另一位老人自始至終都閉著眼睛,臉色泛黃,狀態看起來非常不好,很可能有黃疸,她的身體枯瘦如柴。喂完老伴,嶽泰又顫顫巍巍挪動到那位老人身邊,給她喂水。
“你們都還好嗎?”楊竹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問如此蒼白的問題,表達自己的關切。
嶽泰把水瓢塞出來,苦笑著回答“還好,還好。你保重自己,不要管我們了。”
“不會的,你們撐住。”楊竹也不敢說一定會救他們出去之類的話,畢竟自己身陷囹圄,下一秒會怎樣誰都說不準,此刻人在,希望儘自己所能保他們周全。
“小邇還好嗎?”嶽泰低聲問,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滿臉皺紋老年斑,沒有了往日矍鑠清高的神采,隻剩下對獨生子的關切。
楊竹用力點了點頭,回答“他很好,他不會有事的。”
“好就行,你去忙你的吧!”嶽泰緩緩揮了揮手,半眯著眼睛,靠在鐵籠上,再也不說話了。
楊竹拿著水瓢,一步三回頭走向簡陋的手術室,她坐在病床前,心裡有無數多的疑問冒出來,這一次真的接近了謎底嗎?她不時望著倒映在塑料布上的背影,除了玄黃藥業和冥王星組織,難道還有不知名的黑暗力量在製造這場殺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