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你臻途無悔!
臻兒雙目炯炯,狠狠的盯了徐諫一眼,便轉頭看向周氏和徐立嗣,朗聲說道“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你們就是想給娘親潑臟水,想要栽贓秦三叔。”
“放肆!”周氏嗬斥道。
“你什麼意思?你懂什麼?”徐諫聽得差點坐到地上。
徐立嗣沒有出聲,臉色卻不好看。
“我年紀雖小,卻也懂得禮儀廉恥四個字。”臻兒的話裡滿是諷刺“是的,秦三叔來家裡有時會略坐一坐,但都隻是在院子。爹爹不在家的時候,秦三叔從來不進屋子,院子大門也都是敞開的。這些左鄰右舍都知道,都是可以作證的;秦三叔是友也是客。他來了,娘親自然要見禮寒暄,然後便吩咐我好生作陪,自去忙了;秦三叔一個人不常開火做飯,娘親會準備食盒讓他帶回去吃。爹爹不在家時,娘親更是謹慎守禮,從未越矩,怎會輕易留客吃飯。”
周氏插言道“這就不妥。秦三一個外男,你娘親怎麼能夠見天的給他做飯吃。再說秦三那般高大壯實,飯量可小不了。你們家裡哪來的那許多餘糧去給他?”
“這是爹爹吩咐的。從來就是如此。又不是娘親擅自做主,單獨給秦三叔做飯吃。”臻兒反駁道“我雖然不管家務,可也看得見娘親和阿姊終日忙碌,事必親躬,傭人幫閒都不曾有過一個。咱們家是沒有你們大院的人闊綽,但是娘親辛苦經營,精打細算,從來沒有讓我們姊弟倆覺哪裡短了差了。不,我們不但不短不差,還過得很好。阿姊和我每天都過得開心充實,日日都學到有用的本事,時時都有新鮮有趣的東西……”
“夠了!問你秦三的事兒呢,說這許多做什麼?”周氏不耐煩地打斷了臻兒。
徐諫忙道“臻兒你彆誤會。你娘親當然是最好的,她亦我的大嫂,自然也是我尊敬的人。所以我們才要找出害她的人,為她報仇啊。”
臻兒問道“你要如何為我娘親報仇?”
徐諫道“自然是找到秦三的下落。”
“那要是找不到呢?”臻兒再問。
“嗯!他一個慣於山林、孔武有力的男人,自然不會隨隨便便就走丟了。可他就是在慘案發生的同時無緣無故地失蹤了。為什麼?是巧合嗎?怎麼可能如此湊巧。告訴你,那定是因為他心虛了,才會畏罪逃跑了。”徐諫自以為得計,終於說出了他想說的話“你們全家一直都被他騙了。他是貌忠實奸,最善巧言令色,投你所好。他每天教給你的東西也不過是為了借機接近你們,以此獲取你們的信任罷了。你如不是受其影響,又怎麼會做出毆打兄長,以下犯上的大錯來。”
“我聽明白了。你是想說秦三叔是壞人,所以他教給我的東西也是壞的。我前幾天差點被你們害死了,是因為我被秦三叔教壞了的怨故。所以我罪有應得,而你們隻是教訓晚輩。我呸!你們不要欺負我年紀小,以為我不懂事。”臻兒道“爹爹不在家,我就是家裡的男人。娘親從來就沒有把我當孩子哄。她教我明理,教我做人。阿姊也是教我讀書,你的這點手段書裡都寫著呢。秦三叔是我們家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師父。他不但教給我本事,教我為人正直守信,不可以恃強淩弱,亦不可以武犯禁。秦三叔是真君子。而你背後說人壞話,還潑臟水,是個小人。”
臻兒越說思路越清晰,以前沒往心裡去的事,不大懂的事兒,一下子似乎那層窗戶紙被捅破了,以前在徐家小院裡的點點滴滴,無論是溫馨的,開心的,娘親和阿姊都在,給他縫衣,給他讀書都曆曆在目。一想到這些所有的溫馨和快樂都是讓眼前這些人給弄的沒有了,臻兒不覺雙目赤紅,幾如噴火一般
“你們這些隻想著自己的人才是有歹意。你們的眼睛渾濁了,才會看什麼都是臟的。娘親是天下最好的女人,秦三叔是天下最好的師父和朋友。這個小院是最快樂的家。現在這些都沒有了,都是你們害得。你們還不罷休,還要讓娘親死也不得安生,還要誣陷秦三叔是凶手。”
“反了,反了。氣死我了。哎呦,我的頭,我的頭又痛起來了。徐諫你還傻愣著乾什麼,還不快替為娘教訓他。”周氏一手扶額,一手用食指點著臻兒放下,大聲的叫著。
卻見徐諫站在那裡目瞪口呆,心中忐忑。他是竟然有點怕了。前些時候,徐諫還隻是怕徐謹。怕他知道了臻兒病危的事兒,會於他不利。可眼下,他卻怕了這個小臻兒。這孩子現在就這般厲害,長大了還得了?而且徐謹是有官身的,行事多少還會有些顧忌,這個對自己恨意滿腔的小東西可是防不勝防啊。他對臻兒既有被揭穿伎倆之後的惱和羞,更多了幾分忌憚。他心裡忽然有了一絲後悔。不過他不是後悔他的對人栽贓陷害,而是後悔輕視了臻兒,沒有盤算得更周密。
突然,他指著臻兒語無倫次地驚道“你不是臻兒!一個個七歲的小娃怎麼能如此忤逆尊長,口出狂言。你,你怕是和那個凶手秦三是一夥的。對了,落鳳坡那邊原兵部趙侍郎全家一夜之間暴斃,趙侍郎還被剜了心。那沒準也是那你們乾的。不,一定是。除了被惡靈附身的人,誰能一夜之間殺了那許多人?這是咱們這兒從來沒有過的是啊!對,一定是惡靈。母親,二伯,他不是臻兒,他是假的。真正的臻兒那天夜裡就已經死了。眼前這個不知道是個什麼邪性的東西。”
“你又要害我!”臻兒氣憤的反駁道“你倒是沒有惡靈附身,但是你的心太邪惡了,比惡靈還惡!你強加給娘親,秦三叔和我的罪名,哪一件不是毀人名譽,逼人去死的。你太蠢,還不讀書。當然不知道曹衝七歲稱象,項橐七歲為孔子師,司馬光七歲砸缸救友,王勃七歲正漢書。”
徐立嗣這才明白了徐諫繞了這麼一個大圈子的的真正目的。雖然他還是認為秦三脫不了嫌疑,但是對徐諫這種對自己人耍心機的行為更是厭惡。至於什麼惡靈附體之類的話更是無稽之談。他麵色鐵青,在心恨恨的罵道“這家子人都沒有個好東西!”
他這裡顯然說的是大房,卻忘了在徐老太爺心裡,整個徐村都隻是一家徐家。隻是如今這根徐家的主心骨被老天抽走了,以他徐二老太爺的得能,還不足以撐起徐村的天,不管他心氣高低,隻怕徐家兩房終會漸行漸遠的。
徐立嗣知道這樣下去,事情隻會越來越糟。便要叫管家們進來,讓他們先把臻兒送到馮薌那兒去,自己再和這母子兩個理論。還沒等他張口,徐諫已經尖聲喊了起來。
“來人,來人!”徐諫喊得聲嘶力竭。幾個管家聞聲也嚇了一跳,以為屋裡出了大事,立刻前後腳的都跑了進來。領頭的正是徐諫的大管家徐表。
“把他綁起來。他被惡鬼附身了。快找道士,找高僧驅邪!”徐諫指著臻兒凶相畢露。
周氏本就是個迷信的婦人,更兼迷信自己兒子的“聰明”,對兒子的話深信不疑,立時就唬得心驚肉跳的,也對著徐表聲音發顫的吩咐道“把這個東西綁起來,拿黑狗血潑他,先壓住他的邪性,等高僧道士來了再作法驅邪!”
“住手!”徐立嗣喝道。他的聲音幾乎淹沒在周氏和徐諫聲嘶力竭的喊叫聲裡,被有意無意的忽視了。加之臻兒家的正屋不大,他帶來的幾個人被徐表他們堵在身後,有些摸不清狀況,一時竟沒有搶到前麵來。
徐表得了命令伸手便來抓臻兒。臻兒豈能再讓他得逞。更何況臻兒占著地利呢。畢竟這裡是臻兒從小長大,最熟悉不過的曾經的家。
好個臻兒,瞬間退步側身,那徐表收勢不及,保持著右臂前伸的姿勢,把右側身子都暴露給了臻兒;臻兒左手抓其腕,右手扶其肘,借其來勢一送,順便再給他屁股上狠踹了一腳,徐表踉蹌幾步,一個狗啃泥,紮進了屋子的角落裡。
“啊!”徐表一聲慘叫,便暈了過去。大概撞到頭了。
“邪術。他會邪術!快抓住他。”徐諫疾聲厲色的喊著“抓住他賞銀一兩。不,二兩。抓住他。”
臻兒已經轉身往東屋去了。經過門口時,順手摘下牆上掛著一個金燦燦的銅鈴鐺,那是秦三以前一次去縣裡給他帶回來的。這鈴鐺也和這曾經的家一樣,是臻兒帶不走的了。
臻兒摘下鈴鐺,扭身抖臂擲向徐諫。如此近的距離,那麼大的目標,沒有不中的。又是一聲慘叫,隻見徐諫雙手捂著鼻子,鮮血如同鼻涕一般流到了他張著的大嘴裡。
徐家二房的幾個管家和小子終於搶了上來,尊照自家老爺的話,擋住了大房的人。
臻兒穿過東屋,眼睛瞥見熟悉的一切,卻沒有時間感傷,直奔後窗。因為天氣炎熱,屋子裡也無人居住,為了通風窗戶上連紗窗都卸掉了,倒是省了臻兒開窗的時間。隻見他以手一撐窗台,一縱一躍,小小身影便消失在窗口了。
臻兒跳出窗後,踩著雞舍便躍上了矮牆,剛一落地,卻見徐致修領著兩個小子從牆外的一堆秸稈垛子後麵繞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