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米亞邊境的一處道路上，一支隊伍正急匆匆地行進。
為首的兩個人，都穿著破舊的鎖甲。其中一個壯漢，背著個明顯偏大的封閉式頭盔，看起來還很光亮。另一個人稍顯瘦弱的人，則頂著個簡陋的碟形頭盔，帶著兩個形狀都不一樣的肩甲，左腿上綁著兩塊甲片。也不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裝備，都是從哪搜羅來的。
他們身後，還跟著兩個旗手。其中一人，隻穿著一件皮衣服，帶著個臟兮兮的布帽子，腰間卻挎著一支裝飾十分精良的長劍。他手裡，拿著個木棍綁起來組成的長杆，上麵掛著“巴西千戶所”的大旗。另一人則穿著一件嶄新的外套，小頭盔上套著個華麗的大帽子，手裡旗杆上掛著日月旗幟。
剩下還有將近二百人，以及十多輛大小馬車，都跟在旗幟後麵。他們的穿著打扮，幾乎就沒有相同的：有些人身上套著皮甲，挎著刀；有些則隻有一件破布衣服，抓著個鏈枷，背著個木頭盾牌。不過，隊伍卻比較規整。雖然步調不快，但車與車之間的間隙也一直很穩定。還有幾個騎馬的人，在遠處站著。
這是，前麵突然傳來兩聲哨聲，一個騎手策馬跑了回來，朝他們揮手。隊伍立刻停了下來，周圍的人紛紛撲向那些大車。
領頭的壯漢，拿起一塊胸甲片，掛在身上，又抓起一個劄甲背心，幫旁邊的旗手套上。其他人也紛紛穿上甲胄，從車上拿起斧戟、長矛、鐵叉之類的兵器。還有人把小車推到路邊，在車後組成了隊形。
另一個帶著頭盔的頭領，跳上旁邊的馬，跟騎手說了兩句，策馬向前跑去。不多時，他倆又跑了回來，一邊擺手一邊說道：“自己人，自己人！”
雖然如此，其他人也沒有脫下鎧甲。有幾個人把長兵器丟回大車，重新把牲畜套上，其他人則一邊低聲私語，一邊等待。
“大家繼續前進吧。”穿著胸甲的壯漢命令道。
眾人倒是沒有抱怨，隻是嘀咕了一陣，紛紛回到隊伍裡，看起來已經習以為常了。他們又走了一陣子，到了前麵一個岔道口，果然看到已經有人聚集在這邊，還支起了幾口鍋，正在煮著東西，看起來似乎是個臨時營地。這裡的人明顯也已經知道了他們的消息，都站了起來，朝這邊瞅著。
領頭的壯漢也有些意外。他仔細看了眼，發現營地裡大部分人，同樣穿的五花八門，破破爛爛的。看到他們接近，不少人雖然沒有直接動作，還是下意識地把手放在了武器上。而且，營地裡還有幾個明顯狀態不太對勁的人，依然坐在一個大鍋旁邊，看起來失魂落魄的。這邊的氛圍，讓他本能地覺得有些奇怪。
不過，沒等他去問，一個中年男人就迎了上來。
“我是右衛的千戶西蒙。”他主動介紹道：“我們的斥候給我說了您的情況。”
“我是左衛的千戶菲利普。”頭領脫下鎖甲手套，和他禮節性地握了握手：“很高興見到右衛的諸位。”
說完，他從腰間拿出個木牌子，作為證明。
“我之前也很少見到你們。”營地的千戶西蒙同樣摘下腰牌，一邊和他對比，一邊說道：“你們這回從哪來的啊？”
“我們從巴伐利亞來的。”菲利普千戶指了指旗幟：“那邊寫了。”
“呃……”西蒙有些尷尬：“我對官話、官字，其實都不太懂。還好之前當學徒的時候，跟著師傅學了點德語，要不然，都不好和你們說話。”
“沒事兒，我也不會幾個字，就這點還是神父非讓我學的。”菲利普搖著頭說：
“他給我說，我們老是打不過貴族，就是因為貴族有自己的通用文字。打了其中一個，人家立馬把各種親戚、朋友、上司，全都叫來，一起打你。從法蘭西到波蘭，他們都在學拉丁語，互相之間也可以保持往來。而我們，出了家鄉，就聽不懂其他人說話了，甚至會稀裡糊塗被雇傭過去，打其他地方的兄弟。這還怎麼跟人對抗？所以，官話是必須要學的。”
“哎呀，一到用的時候，才覺得自己太沒文化。”他無奈地說：“其實我帶了軍令文書，但那個字太多了，大家都認不過來。這一路區分自己人，都是靠這麼對比腰牌，一路比劃過來的。”
“不要緊，我看那些貴族，也都是對比圖畫。”西蒙連忙安慰道：“他們是對比紋章，來辨認對方的爵位和家族；我們是對比腰牌的紋路，來辨認編製和官職。你看，大家都差不多。”
“還真是。”菲利普深表讚同：“我就說麼，肯定不止我一個人，覺得官字其實是個畫吧……”
“對吧，我也這麼覺得。”西蒙點點頭：“手下人問我，為什麼陛下要把姓氏寫在旗子上，我就說，那其實不止是文字，也是紋章，其實就是把家徽畫在旗幟上。對於官字，這就是一回事麼。”
他說著，把腰牌又收了起來，客氣道：“這麼遠，一路過來不容易吧，謝謝你們來支援。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其實也不算遠，我們當傭兵的時候，去過更遠的地方呢。”菲利普笑著說：“而且我們這些人，都是專門挑出來執行任務的，不像很多人沒法離家跑太遠。大家出發之前，就已經做好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