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出口,丁倩忽然心一緊,她沒想回答。她不知道為什麼不想回答,可她本能地彆開眼,像被人戳到傷口。
薑成沒追問,嘴角壓了一下:“嗯,我知道了。”
他轉身要走,走了兩步,又回頭:“丁倩。”
她抬眼。
他直直看著她:“你要是做夢,夢見有人老愛罵街,嘴臟得不行,還跟你搶被子,你彆怕。”
“為什麼?”
“你就隨便踹他兩腳,他就不吵了。”
“……”丁倩眼睛裡不知怎麼就有了水光,心裡那塊空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拍了一下。
她想開口,喉嚨啞了:“你到底是誰?”
薑成笑了笑:“明天告訴你。”
“明天你要是還記得我,我就把我是誰、從哪來、要去哪,全跟你交代清楚。”
“要是不記得……我就再來一遍。”
“來多少遍都行。”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心口:“反正,我這兒記得。”
丁倩站著沒動,看著他走遠。風把他衣角吹得亂七八糟,整個人卻穩得很。
夜裡,她果然做了夢。
夢裡有人扛著一把黑鐮刀,跟一堆黑不溜秋的怪物打架,打到最後連鞋都沒穿,腳上全是血,嘴裡還罵罵咧咧:“老子今兒不睡了,誰攔我誰倒黴。”
她站在不遠,看不清臉,隻看清他背影。莫名其妙地,鼻子又酸了一把。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那人每天都來。
來就陪她走一圈,問問她吃了沒,睡得行不行,頭疼不疼,然後講兩句沒營養的廢話,什麼“我今天被小吞咬了個坑”“戰曜那混球又把石階踩裂了”“蘇闕罵我不長腦子”……講著講著,自己先樂。
“你笑啥?”丁倩問。
“我就覺得你聽這些破事,肯定覺得我傻。”他撓撓頭,“但你以前就喜歡聽我這些破事。你說你不愛聽大道理,也不想聽什麼浩天蒼穹,你就愛聽我今天吃了啥、把誰惹毛了、又挨了誰一拳。”
“那我以前,挺沒追求啊。”她淡淡道。
“是,我倆都沒追求。”他點頭,“隻追求活著,活得像回事兒。”
“那你怎麼每天都來?”她側頭,“你不忙?”
“忙,忙著記住你。”
“你要是忘了我,我就白活了。”
第五天,清微宗接到星盟緊急調令,宗門派出隊伍支援沙鏡界外圍,丁倩作為陣法擔當,被安排在最後一列。
她站陣眼,手一抬,時間回路開,法陣鎖住一半空域。她心裡沒底,但手一點也不抖。
陣成的一瞬,遠空忽然裂開一道口子,一股黑霧硬往裡頂。她麵色一沉,手印一變,整個陣往下一壓,黑霧被壓碎。
她能聽見遠處有人在罵:“我靠,還挺能打。”她心裡一笑,笑完又忽然發空——她笑誰呢?
隊伍返程,天色擦黑,山口忽然響了一聲獸吼。幾頭魔化凶獸躥下來,領頭那隻咬著一個受傷弟子就往山崖那邊拖。
丁倩神色一冷,腳下一錯,輪盤飛出去,倏一下套住那獸頸,時間回流,把它這一撲硬生生倒著拉回地麵,砸個瓷實。
她落地,一腳踩住獸頭,手裡靈符往下拍——
“彆傷手。”有人在側麵伸手幫她按住獸頸,手背頂了她手背一下,熱,穩。
她側過臉,是他。
他沒報名字,沒介紹,先把獸頭拍碎了,再把受傷弟子背起來,衝她笑:“借你陣眼用一下。”
她“嗯”了一聲,心快了半拍。
回宗門的路上,她走在前,他背著人走後麵。山風過來,帶著一股血腥味。他問:“你怕血味不?”
“不怕。”
“那就好。你以前……也不怕。”
她停住,回頭:“我以前,真的認識你?”
他看著她,認真,又有點小心翼翼:“你沒必要現在信。我也不急。”
“我可以把你喜歡吃的全背一遍,把你不愛聽的詞都少說點,把你愛睡的那邊床給你留著,把你怕冷的毛病記住,把你來事兒那幾天不想說話也彆逼你。”
“你要不信,我就再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