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慶拿著竹筍看了許久,搖搖頭道:「老祖宗,我還是想不明白,普羅州的道門有上百種,這一根竹筍怎麼能可能煉製出上百種藥粉?」
盜修老祖笑千手,聞言笑了:「兔崽子,我要是知道藥粉怎麼煉,還有心思在這跟你磨牙?我早就煉上一萬份藥粉,給咱們道門多添一萬弟子。」
何家慶道:「老祖宗,您那麼想給咱們道門添弟子?’
笑千手歎道:「憑什麼不想?我天天想著讓咱們盜修成為普羅州第一道門,
可這事兒我說了不算,都得聽貨郎的!
貨郎能在普羅州做主,可不是因為他能打,而是因為他掌握了各個道門的命脈,
哪個道門人多,哪個道門人少,都在貨郎手裡著,我且這麼跟你說,沒有貨郎,普羅州的道門得少七八成,就連最大的文武兩道,都有可能絕種。」
何家慶不太相信:「文武兩道怎麼會絕種?這可是正宗大道!」
「怎麼就不會絕種?誰說他們是正宗?隨便去普羅州找個年輕人問問,他們有幾個真心願意學習文武藝?
早年間,學文那叫十年寒窗苦,是為了考功名,求富貴,是這世上最受罪的事情,
而今普羅州不認功名了,還有幾個人願意學文?
學武和學文同樣辛苦,而且還考驗家境,家裡沒點底子,誰敢讓孩子學武?
連吃喝都供不上,
貨郎多賣幾包藥粉,文武就成了正宗,貨郎哪天要是不賣藥粉了,這兩個道門全得完蛋,
你再看看咱們道門,天下想不勞而獲的人有大把,可為什麼咱們盜修一直不興盛?
因為貨郎不讓,因為貨郎不給藥粉,哪天貨郎生氣了,把藥粉徹底斷了,咱們道門過不了幾年就得絕戶,
貨郎讓哪個道門活下來,哪個道門就能活下來,貨郎讓哪個道門滅種,哪個道門就必須滅種,這就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就是普羅之主的身份和地位!」
何家慶盯著手裡的竹筍,兩眼漸漸發直。
咪當!
笑千手用杯子蓋兒磕打了一下茶杯,何家慶才緩過神來。
「小兔崽子,眼晴怎麼直了?看上這好東西了?想當普羅之主了?」
何家慶趕緊把竹筍放回了桌上:「老祖宗,我哪是那個材料,這東西是您的,我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笑千手歎道:「我覺得你還真就是這塊材料,這根竹筍我送你了,你要是能琢磨出來煉藥粉的方子,千萬記得,第一個要光大咱們的道門。”
何家慶擺擺手道:「這我怎麼敢——.”
笑千手不笑了,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何家慶趕緊收了竹筍:「謝老祖厚愛。」
邱誌恒回到家裡,心有餘悸,吃不下,睡不著。
上了苦霧山,雖是八層的體魄,可也多少中了些毒,可他連解毒的湯藥都不肯喝,一直在屋子來回步。
媳婦兒竹子上前問道:「出了什麼事兒,慌慌張張的?」
邱誌恒道:「我得罪了雪花浦的人。」
「雪花浦?鑄大洋錢的那些人?」竹子一驚,「你怎麼會招惹了他們?」
「他們要用咱們一家做人質,逼老七現身,我不答應,和他打了一場,
我打不過他,差點沒了性命,後來被徐老救下了。」
竹子更吃驚了:「老七又是怎麼得罪的雪花浦?」
邱誌恒搖頭道:「這些事還都理不清頭緒,我現在擔心的是咱們還能不能留在藥王溝。」
竹子愣了片刻,低著頭問道:「咱們好不容易把生意做起來了,就這麼給扔下了?」
邱誌恒也舍不得,可跌爬了這麼多年,邱誌恒能聞到危險的味道,如果再次遇到範忠福那樣的人物,若是沒有人來救他,邱誌恒根本沒有能力應對,一家上下隻能跟著他一塊等死。
去留兩難,夫妻倆還在商量,店裡一名夥計招呼一聲:「掌櫃的,那位姓徐的老主顧,說給您送來一批藥材。”
徐晗經常來藥行買藥,夥計們都認得他。
邱誌恒趕緊把徐晗請進了後堂,竹子給徐老準備了茶點。
「徐老,今天在山上多虧你搭救———”
徐晗沒應聲,他打開了布袋子,裡邊裝了一袋鮮紅的杏子。
邱誌恒驚訝道:「這是血皮杏?」
徐老點點頭:「今天你上山采藥也沒采著,我幫你帶回來一些。’
邱誌恒連連擺手:「徐老,我去采血皮杏,本來也是給姚老用,這個我們可不能收。」
「趕緊收了吧,不缺姚信的,這事兒先不多說,」徐晗把袋子放在了一邊兒,「山上遇到的那個人,你認得他麼?」
邱誌恒道:「您說的是雪花浦的那個人?我以前從來沒見過。」
「我說的不是雪花浦那個,雪花浦的事情你們也不用擔心,我是說另外一個八「另外一個人———」邱誌恒想了好半天,覺得確實好像還有一個人,可對那個人又沒什麼印象。
徐老歎道:「這是掐頭去尾,你中了他技法了。」
邱誌恒更聽不明白了:「我中了什麼技法?」
徐老幫邱誌恒順了一下邏輯:「你在山上遇到了雪花浦的範福成,而後範福成被我收拾了,你是不是覺得是我救了你?」
邱誌恒點點頭道:「事情原本就是如此。」
「小邱,你再想想,我來之前,範福成是不是已經受了重傷?到底是誰傷了他?」
邱誌恒想了片刻,恍然大悟:「還有一個人,一個看著老實巴交的人,是他打傷了範福成,我怎麼會把他給忘了———”
「所以說你中了他的技法。」
「他這是什麼道門的技法?」
徐晗搖頭道:「這事幾你彆問,最好永遠都彆知道,這人是不是和李七有些來往?」
邱誌恒回憶片刻道:「他跟範福成說,他和李七很熟,至於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我沒聽老七提起過這個人。」
徐老歎道:「李七肯定不會輕易提起他,你能想辦法聯絡上李七麼?最好把他叫到藥王溝,把今天的事情告訴他,
記得,一定要當麵告訴,彆用術法,也彆找人傳話,一定要問清楚,李七和這個人是敵是友,
如果他和這個人沒有過節,你還可以在這安心做生意,如果他和這個人是對頭,你得趕緊走,我未必護得住你。」
邱誌恒道:「可雪花浦的人也想把李七引過來,我要是這麼做了·——
徐老搖頭道:「雪花浦的人是想通過你把李七引出來,可他們絕對不敢把李七引到藥王溝,這點你放心就是了。」
從徐老的態度來看,他是真不把雪花浦當回事,反倒對那老實人十分忌憚。
徐老走後,邱誌恒用羅正南的給他的簡易電話,聯絡上了李七。
李七還在花仙莊熟悉地界,得知邱誌恒那邊有事兒,他趕緊去了藥王溝。
到了藥行,邱誌恒把在山上的遭遇講述了一遍:「我從沒遇到過那種怪人我沒見他怎麼出手,卻打的範福成毫無還手之力。」
僅通過邱誌恒的描述,李伴峰就知道那人是誰。
這世上看著那麼老實的壞人,估計也就這一個。
「邱大哥,這人不用擔心,我改天找他聊聊,他肯定不會找你麻煩,你剛才說的那個什麼竹子,什麼來曆?」
邱誌恒的媳婦兒走了進來:「老七,你叫我?」
她小名兒叫竹子。
邱誌恒擺手道:「老七說的是鐵筋竹子。
竹子笑道:「這個我也知道,鐵筋竹子是傳說中的藥材,用竹葉熬湯,能治內傷。」
為了治療內傷的藥,孫師兄親自跑了一趟苦霧山,還差點和徐老打起來?
不值當吧?
鐵筋竹子肯定還有彆的用處,李伴峰上了山,自己去問徐老。
「這個竹子吧——.」一提起竹子的事情,徐老似乎不太想說。
李伴峰道:「徐老要是不想說,我也絕不勉強,但這裡如果有凶險,還請提醒我一聲,日後遇到這裡事情,我也能知道該麼應對。”
徐晗點點道:「鐵筋竹筍,關係著整個普羅州的要害,其中有些事情連我也說不清楚,今後有人向你提起這東西,你隻說一概不知就好。」
這倒是實話,李伴峰確實一概不知。
徐老接著說道:「若是對麵手段高強,而且不依不饒,你且把他帶到藥王溝來,隻要你到了藥王溝,我就有辦法把你救下來,
要是那人不肯跟你來藥王溝,還一直難為你,那就剩下最後一個辦法了。」
「什麼辦法?」
徐老拿出一根竹筍,交給了李伴峰。
李伴峰接過竹筍仔細看了看,從筍尖到筍根,一道道金屬條文,非常亮眼。
「這就是鐵筋竹子?」
徐老點頭道:「萬不得已之時,把這條竹筍交給對方,先想辦法把自己這條性命保住,
一兩根竹筍,給就給了,隻要不讓彆人找到竹筍的產地,就不會動了普羅州的命脈。」
普羅州的命脈?
這竹子這麼重要?
李伴峰小心翼翼收了竹筍,看了看姚老的狀況,在喬無罪的照料下,姚老的體魄恢複了不少,雖說依然沒醒,但臉上已經有了些許血色。
臨走之時,李伴峰給徐老留了一箱大洋。
徐老笑道:「後生,我還能缺錢用麼?」
李伴峰也笑了:「連雪花浦都有缺錢的時候,留著做個應急也好。」
提到雪花浦,徐老特地叮囑了一句:「我在雪花浦收了個內應,有些事情他會提前告知我,這群人修為不低,手段不差,你要多加小心。」
下了山,李伴峰帶著竹筍回了隨身居。
「娘子,認得這東西麼?」
唱機拿著竹筍看了片刻,對洪瑩道:「把紅蓮那個賤人搬來。”
洪瑩搬來了紅蓮,唱機拿著竹筍在紅蓮麵前晃了晃。
紅蓮立刻打開了花瓣,蓮心蕩起一陣旋風,要把竹筍吸進去。
娘子著竹筍沒鬆手,衝著紅蓮道:「怎麼了妹子,就那麼想要麼?”
紅蓮停了旋風道:「把這麼好的藥材放到我近前,不就是想讓我幫你們煉丹麼?」
娘子聞言一笑:「咱家阿蓮就是勤快,不用吩咐,自己就想著煉丹了,阿蓮呀,你且看仔細些,這鐵筋竹子是煉丹的材料麼?」
紅蓮平靜回答:「怎麼不是?用這上好的藥材煉成的丹藥,尋常的內傷,吃上一粒就能治好。」
「嘴還真硬,瑩瑩,把她帶回去吧,這麼好的竹筍,她是吃不上了。」
洪瑩把紅蓮帶回了九房,九房之中傳來一聲歎息:「枉你一身好修為,卻被人當做丫鬟一樣支使。」
洪瑩一皺眉:「這是跟我說話?」
房間裡沒了聲音,紅蓮笑道:「她也沒說錯。」
洪瑩把紅蓮往屋子裡一扔,轉身回了正房。
唱機拿著竹筍對李伴峰道:「相公呀,看紅蓮剛才那個饞樣子,就能驗出真假,這東西確實是鐵筋竹子。」
李伴峰問:「除了治內傷,鐵筋竹子還有什麼用?」
「小奴聽過一些傳聞,據說這鐵筋竹筍能煉藥粉,各道門入門的藥粉都能煉製出來。」
娘子一番話說的風平浪靜,李伴峰目瞪口呆,半天才說出一句話:「藥粉能用竹筍煉出來?」
唱機道:「具體怎麼煉的,小奴也不知曉,這是貨郎和天上人共創的秘術,
紅蓮是天上人做出來的,她肯定知道內情,也或許—紅蓮就能夠用鐵筋竹子做出來藥粉。」
李伴峰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所有道門的入門藥粉,都能用這竹筍做出來麼?」
唱機思索許久道:「可能不同道門有不同輔料,這件事小奴真說不清楚。」
孫師兄是為鐵筋竹筍來到了苦霧山。
他手上還有紅蓮。
他是想用竹筍煉製入門藥粉?
這麼做會不會激怒了貨郎?會不會給愚人城引來滅頂之災?
李伴峰離開了隨身居,去了愚人城。
到了孫鐵誠的住處,孫鐵誠端著茶杯,正蹲在地上,和紅蓮說話:「兄弟,
一根竹筍還不夠你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