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碗崗上的忘憂娘,這人小奴認得!」
李伴峰知道娘子在歲荒原上打過仗,而鐵碗崗又和歲荒原相鄰,娘子這段時間又恢複了不少記憶,或許和忘憂娘有過來往。
果真讓李伴峰猜對了,忘憂娘不僅和娘子有過來往,交情還不算淺,
「當初我和內州打仗的時候,鐵碗崗四處募集後援,確保前線沒斷了補給,光是這份情誼,小奴就不該忘了她!」
李伴峰把潘德海想要和忘憂娘結盟的事情,告訴給了唱機:「寶貝娘子,不如趁機會去看看忘憂娘。」
娘子思量許久道:「相公啊,看看倒也無妨,可潘德海的人品,相公是知道的,要是忘憂娘不想和他結盟,這事該如何是好?」
李伴峰道:「娘子放心,這事絕不勉強,忘憂娘要是不答應,就當帶你和姐妹敘舊去了。」
娘子滿心歡喜:,「那小奴就在正房等著相公。」
李伴峰去了鐵碗崗,想找忘憂娘,倒不是什麼難事,她和其他的地頭神不一樣,忘憂娘不在暗處藏看,她就住在明麵上。
鐵碗崗是座城市,規模上不及綠水城,但比海吃嶺略微大一些。
海吃嶺分三道嶺,一道嶺是城,二道嶺是鎮,三道嶺是村子。
鐵碗崗分兩道崗,一道崗算外城,二道崗算內城。
李伴峰到了一道崗,看看懷表,中午十二點半,正當飯口。
他想找家飯館吃飯,一道崗一條主街十多裡長,街上有大大小小一百多個飯館。
這麼多館子,有那麼多客人來吃飯麼?
還真有,很多大館子都滿客了,李伴峰一連走了幾家,都沒位子。
從飯館上座的情況來看,鐵碗崗的人口很多,而且過得都挺富足。
李伴峰進了胡同,找了家小飯店,這家店清靜,不到二十平米的屋子裡擺了兩行桌子,一個客人都沒有。
「還做生意麼?」李伴峰問了一聲。
店家是個五十來歲的男子,坐在櫃台後邊,盯著李伴峰看了片刻:「您吃飯?」
「嗯。
店家拉了把椅子:「您坐。」
李伴峰坐下,等著菜單。
店家端上來一碗燉肉,一碗米飯:「您看著吃,要覺得好吃,您看著給點,不好吃,就當您沒來過。」
要換彆人,這下就被嚇跑了,哪有這麼做生意的。
李伴峰倒沒多問,夾了一塊肉,放在嘴裡一嚼,湯汁順著肉絲的紋理滲進嘴裡,濃鬱的香味沁滿了口鼻。
肥肉香滑,瘦肉緊致,這口肉嚼了半天,李伴峰都舍不得咽下去。
這人廚藝太好了。
李伴峰把一碗燉肉都吃了,把肉湯往米飯裡一拌,米飯也吃了個乾淨,
大致衡量了這碗肉的價錢,李伴峰放下了兩張鈔票。
他起身要走,店家攔住了李伴峰:「客官,你給句話,這肉好吃麼?」
李伴峰點頭道:「好吃。」
「那就行了,」店家把錢塞給了李伴峰,「這生意我不做了,明天店子就關了,這頓飯是我請您吃的,您慢走。」
李伴峰皺眉道:「生意為什麼不做了?」
店家低頭收拾碗筷:「因為我不配做廚子。」
「你不配?那誰能配得上?」
「誰能配得上,得看忘憂娘怎麼說,能配上的人,都住在二道崗,」店家收了碗筷,衝看李伴峰笑了笑,
‘我在這做了三十年的生意,每次去找忘憂娘,拿的都是這碗燉肉,這三十年間,我去了幾百次,每次想儘辦法做的更好,可每次她說的都是一句話,我不配,
既然不配當廚子,我還開什麼店?這生意就算做到這了。」
「他是看不上你這的家常菜麼?」
「誰知道呢?」店家把碗筷往水槽裡一放,麵無表情的坐在了櫃台後邊李伴峰走到店門口,回頭問店家:「「你以後怎麼打算?」
店家搖頭道:、「沒有以後,今天就死去。」
李伴峰看了店家片刻,這不像是說氣話。
店家神色平靜道:「我剛才說的都是正經的,真就死去,做了一輩子異個工,活省類仕漢功。
李伴峰在門口停了片刻,問道:「肉還有麼?
店家一證:「您再來點?」
「裝飯盒裡,帶到二道崗,我跟你一塊去,我想問問忘憂娘到底什麼人配當廚子。」
店家以為李伴峰瘋了。
李伴峰直接順坡下驢:,「你就當我瘋了,反正你都是要死的人了,跟個瘋子出去散散心,你也不吃虧。」
店家一想,也有道理,連湯帶肉都盛在一個鐵碗裡,鐵碗有蓋子,把蓋子蓋嚴實了,店家跟看李伴峰去了二道崗。
走在路上,兩人閒聊,李伴峰得知這位店家叫嶽老湯,在一道崗待了大半輩子,也沒機會去二道崗做生意。
鐵碗崗是後三分地,地界不特殊,但人很特殊,這裡的人都以能去二道崗過日子為榮,而像他這樣一輩子留在一道崗的人也有的是。
二道崗地勢比一道崗略高,地界比一道崗小了不少,可就這麼小個地方,飯館比一道崗還要多,整一條街上,除了一家戲院,兩家書寓,剩下全是飯館。
但這些飯館的層次可不高,大館子沒幾家,小飯店一大片,還有不少推著車子沿街叫賣的。
李伴峰原本以為忘憂娘看不上小館子的家常菜,看來不是這麼個狀況,
嶽老湯抱著鐵碗,來到了海碗街,進了醋碟巷,這整一條巷子,都歸忘憂娘一個人。
進了大門,到了院子,這院子不寬,可真夠長,從門口到屋子,目測得有五十多米。
院子裡站滿了人,每個人手裡都端著一隻鐵碗,大小和款式完全一致,
嶽老湯介紹道:「這碗是忘憂娘送的,來的這些都是一道崗來的廚子,給忘憂娘獻菜來了,隻要這道菜,忘憂娘吃的滿意,以後就能搬到二道崗做生意。」
不多時,有十幾人從屋裡出來到了院子,這十幾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嶽老湯認識他們:!「這些都是忘憂娘的弟子。」
弟子們在院子裡擺了兩行桌子,不少廚子把自家鐵碗都放在了桌子上。
嶽老湯沒敢插隊,把鐵碗擺在了最後一張桌子上,一名弟子喊了聲:「開碗!」
一眾廚子紛紛打開了鐵碗,李伴峰抬眼望去,有餃子,有湯麵,有燒雞,有湯圓,還有一位裝了一碗豆腐腦,旁邊放看鹵子、白糖和辣椒油。
嶽老湯哼了一聲:」「這賣豆腐的太奸詐,這是讓忘憂娘自己調鹵子,味道上肯定大差不差!」
「鹵子不是重點。」李伴峰盯著那碗豆腐腦看了許久,他不相信一碗豆腐做的能比燉肉好吃!
過不多時,忘憂娘從屋裡出來了。
在李伴峰的印象之中,食修的形象大多比較豐滿,小胖是因為吃了腸蠶瘦成了那樣子,他認識的其他食修,塊頭都不小沒想到忘憂娘也是個例外,她不算清瘦,但身材非常勻稱,看麵容三十多些,長得也很俊俏。
隻是她這穿戴俗氣了些,頭上插著一根金簪子,簪子上掛著兩個碩大的金環子,一走路叮當作響,仿佛是故意告訴彆人,她這根簪子份量很足。
臉上脂粉又厚又膩,眉眼妝容很深,嘴唇鮮紅一片,身上穿著一件綠紗衫,衣襟半掩,鮮紅的圍兜若隱若現。
下身穿一條紅紗裙,紅的刺眼,腳下穿一雙綠麵的繡花鞋,非得把這紅配綠一穿到底。
忘憂娘到了院子,走到桌子旁邊,先吃了個餃子。
她對這餃子頗為滿意:「有長進,下個月做二斤餛飩,再來一趟。」
賣餃子的樂嗬嗬的答應,李伴峰問:「這算成了?」
嶽老湯連連搖頭:「差得遠,要是成了,今天就成了,明天讓他再來,
我估計是不行。」
忘憂娘又吃了幾個餃子,把剩下的餃子給了弟子,她走到下一個廚子麵前,兩口下去,吃了半隻烤雞,嗦了嗦手指頭,點評道:「差點火候,先去廚房候著。」
李伴峰問嶽老湯:「廚房候著是不是就算成了?」
嶽老湯連連點頭:「這還算有點盼頭,反正我是從來沒機會去廚房的。」
忘憂娘一家一家吃下去,有讓明天再來的,也有當場打發走的,隻有做豆腐的那廚子,當場被忘憂娘留下了。
「你明天來二道崗安家吧。」
賣豆腐的搓搓手道:「我還沒讚夠搬家的錢,明天能讓我推車子來二道崗賣豆腐,我就知足了。」
忘憂娘接著往下吃,一直吃到嶽老湯這邊,忘憂娘皺了皺眉頭:「怎麼又是你?」
嶽老湯低著頭道:「我就是想—
「不是跟你說了麼,你不配。」
李伴峰開口了:「那你說誰配?
忘憂娘看向了李伴峰,在李伴峰開口說話之前,她居然沒留意到李伴峰的存在。
「好身手呀!」忘憂娘讚歎一聲,「你吃過他的燉肉了?」
李伴峰點頭道:「吃過,我覺得他配當個廚子。」
忘憂娘微微笑道:「好,我也怕自己看走眼了,你也去廚房候著吧。」
嶽老湯高興壞了,跟著李伴峰去了廚房,做燒雞的那人也在。
忘憂娘讓弟子準備家夥,一人給了一小袋麵粉,一塊豬肉,兩個雞蛋,
一棵白菜,還給了各類作料,讓他們做碗麵條。
麵條是廚師的基本功,賣燒雞的很快做好了一碗炸醬麵,忘憂娘吃了半碗,點點頭道:「你明天把燒雞鋪子搬到二道崗吧。」
「這就能搬家了?」李伴峰深表懷疑。
忘憂娘叫弟子把剩下的麵條盛給了李伴峰,李伴峰吃了。
味道還不錯,但也談不上有多大驚喜,李伴峰放下筷子道:「這就算成了?」
忘憂娘點點頭,看向了嶽老湯:「他這碗麵有這個成色,就算他也成了。」
嶽老湯做了一碗湯麵,李伴峰吃了一口,回頭看向嶽老湯,皺眉問道:
「你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