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韻秋站在塔樓上,默默看著走向皇城的隸人。
這些隸人很快會被送去工廠,送到鐵百聲的手上。
其中有不少隸人來自魚韻秋家裡,雖說叫不上來他們的名字,但魚韻秋認得出他們身上的鎖。
「這群養不熟的畜生,我對他們素來寬宏,整個囂都都知道,我魚家對隸人恩威並重,體恤有加,居然就換來這麼個結果。」
鼇雙前歎道:「隸人天生就是這個種血,他們隻知道鞭子打在身上會疼,哪裡懂得知恩圖報。」
「鐵百聲這個沒脊骨的,為了從李七嘴邊賺一點殘羹冷炙,卻把祖宗的臉麵都丟儘了!」魚韻秋一拳錘在了案幾上,這案幾工法太好,沒捶碎。
鼇雙前勸道:「魚兄,越到緊要關頭,越要沉得住氣,我這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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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韻秋點頭道:「賢弟費神了。」
「這是哪的話,咱們兩家同進退,共榮辱,這都是小弟分內之事。」
魚韻秋眼角微微顫動:「魚家養了這麼多年的大魚,是該磨磨牙齒了。」
李伴峰忙著分配隸人,前幾天都是往鐵百聲那送,而今板齒鈴等六個卿大夫都燒了賣身契,給了隸人自由身,都想找李伴峰要工人,這時候就得慎重分配了。
先來的肯定多得,但後來的也不能太輕慢,八算仔細琢磨著最優解,一家一戶都給算出了最佳人數。
光是鐵百聲一家,就得了五千多隸人,他從李伴峰這要來了一塊地界,準備再建新廠。
鐵百聲大賺,其他人也眼紅,第二天上午,有兩名士大夫來皇城向李伴峰請人,李伴峰剛把人手分配出去,六名男子來到皇城門前,求見平遠親王。
這六個人長相相似,高鼻梁,尖嘴唇,腦袋渾圓,眼晴亮,聲音十分清脆他們著裝完全一致,黑鬥篷,黑褲子,上身穿一件白衫,看著像六隻燕子。
「我等是朝歌信差,給親王殿下送來了急報。」
燕子人的首領給李伴峰呈上一封書信。
李伴峰拆開信筒,打開書信一看,是喬毅寫來的。
從頭到尾看過一遍,李伴峰的臉沉了下來。
「這是喬毅親筆寫的?」
燕子首領搖頭道:「殿下,我等隻負責送信,餘者不敢多問。’
李伴峰著信筒,良久不語。
燕子首領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問道:「殿下,您這裡有回信麼?」
李伴峰點點頭:「有回信,但不必寫了,你去給喬毅捎個口信,告訴他們我立刻去朝歌見他。」
六個燕子人立刻告退,等宮殿裡沒了其他人,唱機開口道:「寶貝相公,出什麼事情了,生了這麼大的氣?」
李伴峰突然不生氣了,他把書信交給了唱機:「寶貝娘子,你先看看。」
唱機看過書信,也吃了一驚。
信上的大致內容是普羅州幾番挑畔,商國忍無可忍,準備在三日內出兵討伐普羅州。
「這是喬毅親筆寫的?」
李伴峰拿出喬毅簽過的契書:「筆體沒錯,但這書信不對勁。」
唱機想了片刻,問李伴峰:「相公怎麼看?」
李伴峰一笑:「先問娘子怎麼看?」
唱機道:「小奴覺得,穿不起衣裳,就彆惦記帽子,穿不起褲子,就彆惦記襪子,相公,你說呢?」
李伴峰抱住唱機道:「好娘子,就知道你和為夫想的一樣。」
中午,李伴峰去了鐵百聲的船廠:「老鐵,給我準備一艘船,我要去趟朝歌3
平遠親王要去朝歌,這是大事,鐵百聲不敢含糊:「殿下想要什麼樣的船?」
李伴峰道:「我要最好開的船。」
「最好開」
鐵百聲犯難了,這個概念不太好理解。
可他終究是聰明人,很快有了想法,親王想要最好開的船,應該是不想讓彆人開船,他不想泄露自己的行蹤。
他帶著李伴峰去了船塢,裡邊有一艘客船,長度二十多米,上下三層船艙。
「這艘船,略微小了些,配不上殿下的身份,但這艘船好開,殿下隻要在地圖上標記出目的地,這艘船自己就能開過去。」
鐵百聲帶著李伴峰去了駕駛室,駕駛室裡沒有舵輪,沒有儀表,隻有一張玻璃地圖,和專用的標記筆。
「殿下,我現在就幫您把朝歌標記出來,我要是標記錯了,您擦了重寫就是。」鐵百聲把標記寫好了,又指了指旁邊的座鐘。
「您在座鐘上選一個開船的時間,這艘船到了時辰,立刻出發。」
李伴峰摸了摸地圖,問道:「這船安全麼?」
「這艘船能避風浪,會躲礁石,您隻管放心。」
「行,你把船拖到港口,我今晚十一點啟程,這事兒千萬不能讓彆人知道。
,
鐵百聲施禮稱是。
到了晚上,鐵百聲隻身一人把李伴峰送到了船上。
說實話,鐵百聲有些擔心,從登船到起錨,李七一語不發。
朝歌那邊出大事了?
李七有沒有可能一去不回?
他要是不回來了,鐵百聲可就遭殃了,他在生意上占了大便宜,魚韻秋和鼇雙前肯定不會放過他。
好在今夜出行還算隱秘,魚家和鼇家不會知道李七離開了囂都,隻要李七早去早回,這兩家應該不會有動作。
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鐵百聲趕緊回了工廠,召集手下士人加緊戒備。
李伴峰坐著客船,剛出海沒多久,兩條鯊魚悄悄跟了上來。
魚韻秋站在岸邊,聽著海潮的回音,微微笑道:「已經找到那廝了,他走的可真是隱秘。」
鼇雙前讚歎道:「再怎麼隱秘,也逃不過魚兄的耳目,隻是小弟聽說,旅修有乘風駕雲的技法,我怕他要是飛了。」
魚韻秋道:「鼇兄不必擔心,我家大魚會飛,隻是鐵百聲的船硬了點,怕是大魚掀不翻。」
鼇雙前笑道:「魚兄既是傾儘全力,鼇某豈敢有半點含糊,鼇家最強戰力,
已在海中等候號令。」
李伴峰坐在甲板上,神情凝重,一語不發。
按鐵百聲所說,這艘客船速度很快,比添翼城不差,不到半日就能抵達朝歌,走了兩個多鐘頭,海上風浪驟起,船身上下顛簸。
駕駛室裡,玻璃地圖沙沙作響,老座鐘叮叮當當,打點報時。
現在不是整點,也不是半點,老座鐘之所以打點,是因為觸動了風浪機關。
這艘船現在會主動躲避風浪,玻璃地圖上呈現了周圍海麵的氣候狀況,靠著地圖的指引,船在自動尋找相對安全的海域。
船艙門自動打開,請李伴峰回船艙暫避。
李伴峰坐在甲板上,任憑海浪拍擊,神情淡然。
行駛片刻,風浪稍微平息,船放慢了速度,正在規劃新的航線。
遠在囂都岸邊的魚韻秋笑道:「上鉤了。」
鼇雙前道:「兄長莫急,等小弟先來。」
魚韻秋點頭道:「鼇兄,出手務必仔細,須一擊製勝。」
鼇雙前閉上雙眼,雙手拍擊海水,似乎在傳遞某種信號。
李伴峰的船正在行駛,海麵上突然伸出一隻巨大的鉗子,攔腰夾住了船身。
客船開足馬力,試圖掙脫,奈何鉗子上有鋸齒,緊緊咬住不放。
「這船確實挺硬。」鼇雙前拍擊海水的速度越來越快,海中的巨鉗力道不斷加大。
船體出現了破裂,老座鐘不斷作響,這是給李伴峰最後的警告,這艘船就要撐不住了。
李伴峰泰然處之,麵不改色。
哢崩!
一聲巨響,船身斷裂,李伴峰掉進了海裡。
鼇雙前一笑:「兄長,船已經夾斷了,容小弟搶個頭功,把這斯一並處置了。」
魚韻秋微微皺眉:「賢弟,不可莽撞。”
掉在海裡的李伴峰,在波濤之中,看見了一隻碩大的鼇蝦。
他看不見鼇蝦的全貌,隻能通過出現在眼前的蝦鉗和觸須來估算這隻蝦的尺寸。
估算的結果相當驚人,這隻蝦的尺寸超過了李伴峰的船,估計是船身的兩三倍不止。
這隻鼇蝦可不止一對蝦鉗,在大鉗下邊還有不少小鉗,其中一個小鉗夾住了李伴峰的身子。
鉗子用力一收,李伴峰滿身流血,血液觸碰到鼇蝦的觸須,鼇雙前忽然覺得一陣暈眩。
「有毒!」鼇雙前一驚,「不好,兄長,李七身上有毒,巨蝦中了劇毒。」
「賢弟,快讓巨蝦退下。」魚韻秋麵上十分關切,心裡暗自嘲諷。
讓你逞能,不看看自己什麼斤兩。
鼇雙前還在提醒魚韻秋:「兄長小心,這廝十分陰險,他不知用什麼手段藏得毒藥,這毒藥好厲害,巨蝦撐不住了,千萬彆碰他的身子—”
話沒說完,一條大魚衝向了李伴峰,一口把他吞了。
鼇雙前通過巨蝦的眼睛感知到了這一幕,他不理解魚韻秋的做法:「魚兄,
小弟適才說了,李七身上有劇毒,你怎麼還叫大魚把他吃了?」
魚韻秋懶得解釋:「且看造化吧。」
他能感知到大魚的痛苦,但他知道大魚能扛得住這份痛苦。
鼇雙前還在提醒:「兄長,旅修還有不少騰挪的手段,光靠這一招,怕是拿不住他。」
魚韻秋道:「他有萬般手段,魚家的戰魚也受過萬般錘煉,且看誰熬得過誰北鼇雙前心裡惶惶懦懦。
魚韻秋笑了:「我魚家隨先祖四方征戰時,用的便是這樣的戰法,饒他有萬般花俏,我隻管一擊斃敵,莫說是他,就算貨郎落到這魚肚子裡,也休想鑽出來!」
他有必勝把握,鼇雙前也不好多問:「魚兄,接下來該找鐵百聲了。」
魚韻秋先表明了態度:「這樁事情,關係到囂都榮辱,關係到祖宗基業,甚至關係到你我性命,
隸人作亂,乃動搖社稷之危,曆來都須嚴懲,今日之事,我且先與鼇兄說清,所有私逃之隸人皆罪大惡極,一律處死,鐵百聲等人除去爵位,沒收資產,
貶為庶人!
待事情處置完後,再上報朝歌,無論朝歌有何論調,你我二人絕不能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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鼇雙前道:「我都聽兄長的,隻是有一件事要與兄長商議,鐵百聲手上有五千隸人,這可不是小數,有道是上兵伐謀,與叛賊交戰之時,應先加安撫,再動乾戈,屆時如何處置,自然由兄長做主。」
魚韻秋微微點頭,讓鼇雙前儘快集結土人。
順和環一並往船廠走,走到門口時,順低聲說道:「昨晚,你真好·
環怒喝一聲:「你還敢說!你要是說出去,以後都彆想有!」
順低著頭道:「那我不說,今天我想多做兩個鐘頭的工,讚點錢,租個好點的房子。」
環搖搖頭道:「不要多做,下了工就走,現在住的地方挺好的。」
進了船廠,順鑽到車間裡開始忙碌,雖說是個小工,但他經常找大工學手藝,大工也樂意教他,有些設備也漸漸讓他上手了。
這種情況有不少,鐵百聲都看在眼裡,他把這類工人稱作頂工,就是能頂事的小工,收入比一般小工高了不少,而且還有普升大工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