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father用一生時間布下的局。
——他的局到此為止,剩下要這麼贏就看你自己了。
這兩句又是什麼意思?
同一時間,悉尼基地最深處的實驗室,白琮西靠著玻璃壁上點燃一根香煙,一點猩紅色的火光明明滅滅,在他身後,一尾高度腐爛的深海魚類像鬼魅慢悠悠地晃了過去。
不遠處的手術台上,無影燈慘白的光線落在青年麵無血色的臉上,在他身邊還並排擺著一具被爆頭的少年屍體,溢出的血漿順著手術台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彙聚成一灘深褐色的痕跡。
白琮西抽完最後一口,把煙蒂按滅在牆壁上,說“既然醒了,就快起來吧,我需要收集一下數據,看看融合效果怎麼樣。”
話音沒落,青年抬手擋住眉眼,陰影下的眼睫輕顫著睜開,露出一雙柔黑的眼珠,一抹狡黠的笑意從眸底一劃而過,他撐著身子坐起來,光|裸的身體線條精煉而漂亮。
青年抬眼看向白琮西,唇角揚起,聲音透著幾分邪氣,不滿道“如果醒來的是bye,您還會這麼冷漠?”
“不管怎麼說,流程還是要遵守的,”白琮西指著手術台旁的一套衣服示意他穿上,然後開始著手檢查新生後的身體,隨口問道“感覺怎麼樣?”
“不太開心~”ne說。
對方回答的言不對題,白琮西也不介意,伸手摸摸他的頭,就像對待幼年的白翊那樣,笑道“我知道你做的很好。”
ne很喜歡這個動作,溫順地合上眼睛,宛若夢囈一般說“您的安慰一向很能欺騙人,father,就連您宣布死刑的聲音都很美妙。”
“你知道就好。”白琮西說。
ne輕笑一聲,不再說話,白琮西把檢查結果錄入光腦,說“梵卓少將在門外,你儘量晚點再暴露身份。”
ne嗯了一聲,悶聲道“您和教皇最好儘快離開,這裡不安全。”
“飛行器已經準備好了,可惜時間不夠,尼爾更換身體的事需要延後了,”白琮西整理好東西,把光腦夾在腋下,轉身對ne說“走吧,我和你一起出去。”
隔絕著實驗室與走廊的數控門向側劃開,淤積在室內的血腥味消散了不少,注意到門外沒人,白琮西頓住腳步,唇角浮起笑意。
ne用餘光斜睨了他一眼,玩味道“看來梵卓少將從一開始就不信任您呢~不過也好,至少不用在那個討厭的家夥麵前假裝是他溫順的——”
“閉嘴!”
男人低沉的嗓音自身後響起,帶上莫名的壓迫感,光劍亮紅的刃抵上頸側,電流纏繞,一切快得無聲無息,將ne未完的調侃生生封鎖在喉間。
“你沒資格用他的身體說話。”
“小心點哦,少將,這可是bye的身體,即使擁有自我修複能力,但弄壞了您也是會心疼吧?”
“少廢話,”希爾維森說“bye在哪兒?”
ne微微偏頭,避開光劍灼熱的劍刃,回答道“記憶裡。”
希爾維森聞言靜了幾秒,然後頭也不回地對白琮西說“你到底想做什麼?”
白琮西看著希爾維森,笑道“少將,你們既然選擇了來這裡,就應該學會遵守我的規則。”
“您先走,”ne說“這裡交給我。”
白琮西沒再說話,正要轉身離開,陰影下一道雪亮冷光閃過,白琮西眸底不禁閃過一絲訝異的神色,利刃鋒利的側刃抵在頸側,血線淌下,他輕笑著看向擋住自己去路的男人,還沒開口,就聽見希爾維森說“康拉德,殺了他。”
“外麵交給我,你去把bye帶出來。”康拉德說。
希爾維森平平嗯了一聲,收起光劍的瞬間掰過ne下顎,四目相對,一股強悍而霸道的精神力攻入意識海,ne心裡早有準備,但還是震驚於對方凶悍得近乎殘暴地侵入方式。
與此同時,康拉德劈手抽出另一柄單刃,毫不猶豫地白琮西砍去。
“看來是阿晨放你進來的,這孩子,就知道給我惹麻煩。”
白琮西的聲音平淡如初,麵對康拉德的攻勢甚至沒有絲毫避讓或是反擊的意思,ne身影一晃,強頂著希爾維森的精神入侵,閃身插|入兩人之間,將白琮西護在身後,徒手扣住康拉德的雙刃。
精神域內,希爾維森來到白翊身後,他的意識體依然維持著少年的模樣,專注地看著扶手椅上的一對父子,一本攤開的聖經放在桌上,小小的白翊被年輕的白琮西抱在懷裡,正握著筆,在紙麵上笨拙地進行著推導和演算。
希爾維森注意到聖經書頁上的密碼,不禁問道“被加密的內容是什麼?”
“噓——”白翊食指輕輕抵上唇瓣,示意希爾維森安靜,然後低聲補充道“馬上就知道了。”
悉尼基地最深處的走廊,爆炸聲傳來,折斷的雙刃嵌入玻璃牆壁,細微的裂痕在水壓下猶如蛛網一般擴散開去,黑暗中不斷傳來爆裂的聲響。
康拉德向後倚靠在牆壁上,單手壓住腹部的傷口,作戰服外套被血液陰濕了一大片,空氣中漂浮著濃烈的血腥氣。
不遠處,青年漂亮的麵孔被血漿浸透,猶如浴血而生的殺戮者,他的左臂以一個怪異的姿勢扭曲在身側,被打斷的臂骨穿透皮肉,猙獰的透出體外,他卻恍如沒有痛覺一般,鮮血中起身,驀地將斷骨複位。
“不愧是斯坦森上校,即使知道這是bye的身體,也一點不會手下留情呢~”ne抬起手臂,舌尖舔舐過粘在指縫間的血液,眼睫抬起,輕飄飄的落在走廊另一側的康拉德身上,他說“原來血族的血液是這個味道——”
“嘖……真是讓我惡心!”
基地之外,灰色的大雨覆蓋了整個世界,燈火通明的小鎮在暴雨中熊熊燃燒,扮演著居民角色的人造體拖著被火苗燒焦的身體,依然按照程序既定的路線行進。
引擎轟鳴,螺旋槳絞碎冬雨激起一蓬細碎的水霧,飛行器在風雨中垂直上升。
尼克勒斯坐在靠近舷窗位置,整個人瘦得不成人形,他把臉貼在玻璃,手掌拂去阻礙住視野的霧氣,去看那個被燒得麵目全非的自己在火焰中奔跑,後麵跟著懷抱小蘿拉的可悲母親。
機艙內,被困在玻璃牢籠中的喪失蘿拉發出令人絕望的低吼,腐爛的頭顱撞擊著內壁,尼克勒斯扭過頭,溫柔地對她說“蘿拉彆怕,哥保護你。”
白琮西展開毛毯給他蓋好,又把座椅調整成一個舒適的坡度,溫聲道“睡一會兒吧,到了叫你。”
尼克勒斯蜷起身子,眼皮半闔著,像一個隨時都可能死去的重症病人,“我們去哪兒?”
“他讓我們返回南極基地。”白琮西說。
“嗯——”
尼克勒斯困倦地合上眼睛,蹭過去把腦袋枕在白琮西腿上。
白琮西隻好放下放下光腦,避免影響他休息,時間過了很久,就在他以為尼克勒斯已經睡熟的時候,卻聽見少年聲音虛弱地說“我們……沒機會回來了,是麼?”
南半球的一場冬雨下得昏天黑地,雨滴敲擊著玻璃窗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白琮西沒說話,而是隨手梳理著他耳側的碎發,柔黑的眸底暈染起風雨過境後的一片安寧。
同樣的目光出現在精神域深處,記憶中的那個白琮西看著趴在桌上的小白翊,鋼筆漏出的墨水蹭在男孩兒的臉上,嘴角掛著的口水把聖經的扉頁殷成濕乎乎的一片。
白琮西把兒子抱起來,隨手把聖經擱進書桌的抽屜。
男孩兒毛茸茸的腦袋埋在他頸側,即使睡著了手掌也依然攥著父親的襯衣領口的一角。
白翊站在兩人身後,看著白琮西抱著年幼的自己回房間休息,燈光在兩人出門的瞬間熄滅,書房的景象快速倒退,他狠狠捏住鼻梁,等待著眼窩深處那絲酸澀的感覺消去。
希爾維森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安撫性的握了握。
忽然,封閉的精神域爆發出一陣恐怖的震顫,貨架一排排倒塌,上千隻記憶球落在地麵摔得粉碎,記憶炫舞著飛散,白翊和希爾維森同時意識到危險,各自向兩側退去。
星辰似的白絮被驟然衝破,渾身鮮血的少年手握斷刃,一秒找穩重心後,劈手朝希爾維森砍去。
——tont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