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想賭一把運氣,帶了錢財跑過來買個店鋪、宅院,原想著花個一兩千貫錢,縱是朝廷不開海也無妨,轉手最多虧幾百貫,不算心疼。
可現在府衙開價太高,不說錢夠不夠,隻問一句,若是買下來朝廷不開海,這店鋪該怎麼整?
不開海,以晉江的這點人氣與商業,想要賺回來四千貫還不得二三十年?
誰願意在一個破落的小地方耗二三十年啊!
林唐臣站起身,在眾人安靜下來之後說:“諸位認為這個價高,但你們可知,一旦開海,晉江城將會在短時間內彙入大量商人,莫要說四五千貫錢,就是七八千,上萬貫,也有人買!眼下僅此一次機會,錯過之後,府衙不會售賣這些店鋪,隻租賃。”
唐大邦、黃如玉等人麵麵相覷。
林通判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開海之後晉江城將會成為香餑餑,短時間內地價會飛漲起來。金陵、蘇杭等地的商人一旦進入,那些大戶豪擲千金,確實可以出現六千貫以上的交易。
隻是,前提是開海!
不開海,不進行遠洋貿易,那晉江城的店鋪實在是沒什麼價值。
呂宗藝平和地說道:“買下來,或是虧損慘重,或是盆滿缽滿。諸位如何定奪,大可明日再給我們結果。若是錢糧周轉有問題,也不打緊,府衙允許你們找人擔保或質押,府衙可以先為你們墊付錢糧,到時連本帶息償還便可。”
“這——”
王戈、唐大邦等人鬱悶不已。
府衙竟還放貸?
官府放貸並不是什麼稀奇事,比如蘇州府遭災了,朝廷給他們貸米,這就是典型的放貸行為。還有唐宋時期的青苗法,本質也是放貸。
呂宗藝起身:“店鋪雖貴,可租金便宜,兩年租金四百貫。當然,兩年之後可不是這個價了。我等公務繁忙,就不留諸位了。”
唐大邦、黃如玉等人隻好行禮離開。
原本顯得擁擠與嘈雜的二堂,陡然之間變得寬敞、安靜。
呂宗藝看向林唐臣:“吩咐你的事辦好了吧?”
林唐臣肅然道:“呂參政放心,府衙已召集了晉江城內所有商戶,告知了他們莫要輕易出手賣出店鋪與宅院,城中百姓也安排人告知到位。”
呂宗藝點了點頭:“至於他們能不能抵得住這些商人的誘惑,那就看他們自己了,府衙已儘到了職責。通傳下去,但凡房契,無論是宅院還是店鋪,賣家必須寫一份自願買賣文書。”
林唐臣點頭。
已經告訴他們可能會開海的消息,至於他們如何選擇,那是他們個人的事。
唐大邦、黃如玉等人離開府衙之後,各自回了客棧,回頭一想,自己來泉州府是為了置辦店鋪和宅院的,並不一定非要從府衙手裡買,那些開著門的、住著人的任何店鋪、宅院都可以買賣,雖說這些他們手中的店鋪地段有些比不上府衙手裡的,但勝在價低。
何況經過這些年的折騰,許多商人早已到了極限,他們資金已所剩不多,真是虛弱時,隻要給他們一些銀錢,這筆買賣還是做得成。
果然,唐大邦與府前大街的糧鋪東家商議再三,最終以一千八百貫買下了其店鋪。黃如玉隻花費了兩千貫買了一家布行鋪子……
陳言璿站在府前大街,看著笑容滿麵離去的商人,眉頭微皺。
管家陳歸跑了過來,道:“少爺,打探清楚了,府衙準備售賣一批店鋪,隻是無奈價高,外地商人便打起了這裡商鋪東家的主意。”
陳言璿看向陳歸:“商人都是無利不起早之人,他們湧入晉江城,想來開海之事並不是空穴來風。”
陳歸搖頭:“聽說府衙也沒準信,自從顧知府離開之後,所有人都盼著他回來能帶個準信。誰知顧知府沒回,朝廷尚未表態,府衙卻先出售起店鋪來,還允許欠貸。”
陳言璿抬手摸了摸下巴,抓了抓稀疏的胡子,目光投向府衙方向,沉聲道:“走吧,我們去府衙。”
陳歸愣了下,連忙攔住:“少爺,就咱們家那點銀錢,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這街道旁的店鋪最低也要一千貫以上,我們可拿不出來。”
陳言璿推開陳歸:“誰我少爺我想要店鋪的,我想要的是府衙手中的——塔子樓!”
陳歸差點暈倒。
塔子樓?
那可是卜家在晉江城內最大的酒樓,卜壽辦壽宴的時候都選擇在那裡。那就不是尋常店鋪的價,想要拿下那座樓,沒一萬貫也要八千貫。
可陳家——連八百貫都拿不出來。
陳言璿不管這些,徑直走向府衙,對衙役說了幾句話之後,便被引入二堂之外。
呂宗藝正在二堂處理公文,聽聞有人想要買塔子樓,便命人將陳言璿請來,看著走進來的年輕人,呂宗藝微微凝眸,問道:“你是何處商人,竟有買下塔子樓的底氣?”
陳言璿恭恭敬敬行禮,肅然道:“在下同安商人,汀溪窯場少東家陳言璿,願與呂參政商議購買塔子樓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