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後山也問李密“押大押小?”
李密此前側耳聆聽,早已聽得真切,這會兒將籌碼全部丟到了“小”那裡。漢子開盞,果然,二加三,小。
朱後山笑著拿走贏得的籌碼,在三弟的協助下,連番下注,次次都中。
不知不覺已經賭了半個時辰,正要再次開盤時,坐在莊家旁邊的一名漢子按住保官的木盞,示意不再開盤。他用陰冷的目光盯著朱後山與李密,喝問道“混蛋,你們使的是什麼障眼法?”
李密冷冷道“骰子是在你的手裡,我們運氣好罷了,不服麼?”
“混賬——”漢子還想再罵,但囿於日語中的確沒有太多臟話,他也罵不出什麼花樣來。
此時朱後山幾乎是命令道“快開!”
那男子隻是摁住木盞,動也不動。
“難道賭場隻許輸不許贏嗎?”
男子依然死死盯著朱後山,紋絲不動。其他打赤膊的漢子則停住手頭工作,活動起了胳膊手腕。
朱後山臉上最後一絲笑意褪去,他慢慢將右手放在了腰間刀柄上,而後猛然兩道銀光閃過,剛才還很囂張的漢子捂著鼓鼓冒血的右腕,哀嚎著仰麵倒去。再看木盞周圍,散落著五枚第一指節,而剩餘的指節連同手掌,則扣著木盞的底飛到了一名賭徒的懷裡,將那人嚇得哇哇叫。
透過被削去一部分的木盞,朱後山看到裡麵骰子的點數。
“四五六,大。我中了!”
說完,朱後山將莊家麵前的籌碼一掃而空。當然,這也是象征性的,因為籌碼又不是真正的錢,他將莊家的右手砍成了六個部分,賭場也不可能給他兌錢,能放他走就不錯了。
然而在朱後山看來,誰放誰走還不一定呢。他和李密二人拔刀亂斬,賭坊內賭徒四散而逃,很快屋內就除了三個活人,就隻剩下了殘破的屍體。除了他們二人,還剩下的一個活人,則正是剛進門時注意到的那名脖子上圍了條毛巾的漢子。
那漢子驚懼不安,意識尚未調整過來的時候,朱後山就提著刀走到他麵前,不由分說,一招關公挑袍,將漢子的右臂齊根削斷,隨後將他一腳踩倒,俯下身撤去了那條毛巾,塞到了漢子左手中,喝一聲“自己按著!”
朱後山之所以毫不客氣地削去漢子右臂,並讓對方自己止血,正是因為朱後山知道對方是個有兩下子的高手,而讓一個高手沒機會反抗的辦法,就是讓他騰不出手來。漢子突遭重創,也怕失血過多而死,隻能用左手中的毛巾緊緊摁住右肩的巨大創口,很快鮮血就浸透了毛巾,他額頭也冒出了大片虛汗。而扯下毛巾後,漢子喉結下部果然露出一處圓形的血痂,那正是朱後山的手筆。
漢子正不知二人為何突然發飆,大殺特殺,緊張地用日語問“你們是什麼人,到底要乾什麼?”聽得出來,漢子氣息不勻,聲音短促,斷斷續續的,應當是頸部受創的緣故。
“我們是什麼人?你睜開你的狗眼仔細瞧清楚了!”說著,朱後山撕掉了兩頰的假絡腮胡,露出了真實的麵容。
“是你!”漢子看清朱後山尊容,嚇得又說起了漢語。
朱後山要問他的,不是什麼人派他襲擊明國使團護衛、也不是他背後的人為什麼要做這件事,而僅僅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
“她在哪兒?”
而這個問題,朱後山幾乎是吼出來的。
漢子自然知道對方所問的“她”是誰。漢子看著好似一隻因傷蟄伏深山休養多年,已經大病初愈,正磨得牙尖爪利的猛虎一般的朱後山,慘然一笑,道“我怎麼可能會告訴你?”
朱後山對非答案的話沒有任何興趣,他仍繼續問“她在哪兒?是否也在倭國?”
漢子說“我怎麼可能背棄我最愛的人?”
朱後山威脅“不說,就死!”
隨著血液流失,漢子愈發虛弱了,他用最後一點力氣回敬道“那你殺了我吧。”
朱後山憤怒地將刀插進了漢子的喉嚨,還來回攪動了一番,直攪得血肉模糊,手上濺滿了鮮血,方才止住。接著,他找個包袱將賭坊的大部分金塊卷走,最後又放了把火將賭坊燒成一片瓦礫,才算了結。
李密看得愣住。儘管從剛進賭場時就感覺到大哥的異常,但他還是被大哥的盛怒所震懾住了,在他的印象中,大哥從未有過像今天這樣失控的表現。
那個“她”是誰?或許對大哥來說,無比重要吧。李密猜測。
他猜對了一半,那個“她”對朱後山來說的確是無比重要,是無比重要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