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我得在這兒永遠住下去?”邊鴻影懷著某種害怕問道。
“愛姬感覺住得不舒服?放心,缺什麼你就要什麼,本王會立刻命人給你送過來。”
“奴婢現在既沒有丫鬟又沒有下人……”
“這一切你都會有的,愛姬;請你告訴我,你的第一個丈夫按照什麼規格裝飾你的房間的?雖然我隻是你不值一提的新歡,我也一定給你布置一個類似的房間。”
“我第一個丈夫!”邊鴻影瞪著惶恐的眼睛對朱翊鏐大叫道。
“是呀,你在遼東的丈夫呀;要是你忘記了那個沈陽丈夫的話,我可以就近派人告訴他一聲,因為他還活著呢,他會把有關這方麵的情況告訴我。”
邊鴻影的額頭滾出一串冷汗。“王爺休要開玩笑。”她嗓音低沉地說。
“我的樣子像開玩笑嗎?”潞王轉過身,接著向後退一步。
“王爺,奴婢可是您親自從文從複手裡搶過來的!”她用一雙痙攣的手摁著扶手椅的把手,撐著手腕站起身。
“咦——對啊!”朱翊鏐作思忖狀地說,“那他是第二個,還是第三?”稍微停頓了一下,他又接著說“是的,本王心裡有數,如果趙夫人一死,你就能借助自己一身的媚術牢牢牽製住本王,然後穩穩當當地取代趙夫人,成為王府的主事。你想當蘇妲己,可惜本王不是商紂王。還請愛姬先明白兩點,其一,本王禦女無數,什麼西洋金毛、苗疆妖姬,本王全都嘗過,你的媚術的確卓越不凡,但像徹底蒙蔽本王的心智還稍欠火候;其二,眼下你得在這座塢堡裡住下去,這座塢堡可是宋代的古物,三層圍牆,橡木大門,精煉鐵欄,是當時民間抵禦遼國的軍社堡壘;而且你房間的窗子外麵離地三丈,光滑無比,無處借力,此外還有侍衛在你住房四周站崗放哨,監視著通往院落的所有道路;再說!就是你走出院子,你還要穿過三道圍牆。也許你會說‘半個月,二十天,哼!在這段時間內,憑我足智多謀的頭腦,我會想出辦法的;憑我窮凶極惡的智慧,我會找到替罪羊的。你想得好,在這半個月內,我一定會從這裡出去的。’本王是念在與你有夫妻之名、又有夫妻之實的份上,保你一命,望愛姬切勿有任何非分之想。”
邊鴻影發覺心思被人識破,死勁用指甲掐著自己的肌肉,以儘可能地控製她麵部的某種蘊涵,或是某種痛苦的表情。
朱翊鏐接著說“當我不在時,唐總旗負責照看你,你已經見過他了,所以你們以及算認識了。你看得出來,他知道遵守禁令,因為我了解你,你從右安門來這裡,一路上你是千方百計讓他說話的。你覺得他怎麼樣?本王府前的石獅子會比他更冷漠更沉默麼?你對許多男人都已施展過誘惑力,可不幸的是你總是成功的;但請在他身上試試吧,沒關係!你要是把他也勾到手,我就向你宣布你是真正的魔女。”
說完這些。他走向門,突然打開它,叫了聲“唐總旗。”
屋裡的兩個人都默不作聲。就在這寂靜中,他們聽見一陣沉穩而有節奏的腳步向前走來;陰暗的過道裡露出一個身影;那名年輕的錦衣衛總旗停在門口,等候潞王的吩咐。
“進來吧,”朱翊鏐說。
名叫唐誼的青年總旗走進屋。
邊鴻影再度打量了他一眼,至少可以肯定,這名錦衣衛和他的那位沈陽丈夫不是一個衙門的,應當是鎮撫司外彆的所的錦衣衛——通溝渠的也不一定,邊鴻影心裡暗諷道。
“唐總旗,”潞王說,“請你瞧瞧這個女人,儘管她已經三十一歲了,卻還是那麼年輕,漂亮,幾乎擁有人世間的全部魅力,可是她是一個魔女,十八歲的時候就憑一己之力讓堂堂皇叔沈陽侯成了叛國罪犯,家破人亡、聲名狼藉。如果刑部存著她的罪案文書,足可讓你看一年——可惜沒有任何證據存留。而她的聲音會讓人對她產生好感,她的容貌用作勾引犧牲品的誘餌,她的肉體償付她的許諾,這是對她的公正評價;她將試圖勾引你,也許甚至想殺掉你。唐總旗,你一定要小心呐,如果可能的話,真希望你是個聾子、是個瞎子,但如果你真是聾子瞎子的話,我還乾嘛找你當看守呢。”
“王爺,”唐誼說,“屬下謹記王爺警誡。”
邊鴻影像受祭的供品,忍氣吞聲地接受著這種目光,誰也無法看到比她此時俊俏的臉蛋上流露出的那更加順從更加溫柔的表情。
“她決不能走出這間房子,聽見了嗎,唐總旗,”潞王繼而說,“她不能和任何人通信,萬一你想給她麵子讓她說話,她也隻能對你說。”
“下官牢記。”
“現在,愛姬,請你儘量自省吧。”
邊鴻影不由自主地垂下頭去,仿佛感到了一種無形的審判。朱翊鏐向唐誼示意一下走出門,唐誼也跟著走出去,並隨手關上門。
片刻間,走廊裡傳來一名侍衛前來站崗的沉重腳步,他腰胯鋼刀,手拿火銃。
邊鴻影在同一種姿勢中靜呆了幾炷香,因為她在想,也許有人在門縫中窺視她;然後她緩緩抬起頭,臉上重現令人生畏的威脅挑釁的表情,又走到門口聽一聽,在窗口望一望,隨後倒進一張寬大的扶手椅裡沉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