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善沉思了片刻,同時望著這個年輕人。然後他帶著一種深沉的憂鬱心情說“朱培,你是一位極少見的尼堪。要知道,我是很討厭漢人的,但你真是個例外。你是強者中之強者,朱培,”他說“另外幾個被你帶過來的漢人呢,他們的表現怎麼樣?”
“都是勇敢的好漢,貝勒,”朱培說。
“對,對,”代善低聲說,“那幾個人表現踴躍,確實如此,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我好像看到他們排在第一排。”
“他們是在第一排,”朱培說。
“不過,在你後麵。”
“這是他們的馬的過錯,不是他們本人的過錯。”
代善又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說“現在,朱培,你可以走了。”
“在我離開以前,”朱培說,“我想問您幾個問題,貝勒,還對您有一個請求。”
“對我?”
朱培躬身行禮道“貝勒,我想先問問您,您對我滿意嗎?”
代善驚詫地望著他。
這個年輕人臉上毫無表情。
“很滿意,”代善說,“自從我認識你以來,你不僅完成了你的任務,而且做了許多你本來不必做的事。你是一位忠實的朋友,我們建州人的朋友。”
“貝勒,你記不記得是我首先想到扣下李都督探親的女兒,引他來建州的?”
“記得,這個主意是你想出來的,這是真的;雖然很無恥,但是很有用。”
“我的這個主意是不是能幫大貝勒解決寬甸六堡的問題?”
“是的。”
“我是不是為了建州的榮譽和利益始終在奮不顧身地戰鬥?”
“也許太不顧自己了,我剛才就為此責備過你。可是你提這些問題究竟有什麼目的呀?”
“貝勒,我是想對你說,現在是你用一句話便能獎賞我的全部服務的時候了。”
“啊!”代善帶著有些輕蔑的情緒說,“不錯,我忘記了一切服務都應該得到獎賞,你為我服務,而你還沒有得到獎賞。”
“貝勒,我能夠立刻就得到獎賞,而且得到的要超過我所希望的。”
“這是什麼意思?”
“給我的獎賞就在我的手邊,我幾乎就拿到它了。”
“這個獎賞是什麼?”代善問,“給你金銀財寶、給你牛羊馬匹嗎?你想入旗嗎?你想當一個額真嗎?還沒有先例,不過看在你的表現,我可以向阿瑪爭取一下。”
“貝勒,你能不能答應我的請求?”
“先得看看是什麼請求。隻要在我的權力範圍以內,我可以滿足你的請求。說吧。”
“貝勒。”朱培回答說,“今天早上我們抓住了兩個俘虜,我向你請求把他們交給我。”
“難道他們付出了一筆可觀的贖金?”代善問。
“貝勒,相反,我和信他們沒有什麼錢。”
“那麼,他們可是你的朋友。”
“是的,貝勒,”朱培大聲說,“他們是我的朋友,親愛的朋友,我會為他們獻出自己的生命。”
“很好,朱培,”代善說,他重新恢複了對這個年輕人的好感,有些高興起來。
“很好,我把他們交給你,我甚至不想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你願意怎樣對待他們就怎樣對待他們。”
“謝謝,貝勒,”朱培說,“謝謝!我的性命從今以後完全由您支配了,即使把生命交給您,我還是欠了您許多情。”
他跪倒在代善的腳下,雖然這位女真貝勒不願意,或者是裝做不願意接受彆人這種像尊敬部落酋長一樣的方式,一再推開,可是朱培還是親吻了一下他的靴子。
“怎麼!”代善說,當朱培站起來的時候,他留住了他,問“不要彆的獎賞了嗎?不要金銀和牛羊馬匹嗎?”
“貝勒,您已經給了我您能夠給我的一切,從今以後,我什麼也不會向您要了。”朱培快活得心花怒放,兩眼發亮,奔出了貝勒的帳篷。
代善望著他出去。
“他殺死了他的家仆!”他喃喃自語地說,“天哪!我的仆人都是些什麼樣的人呀?這個人什麼也不向我要,或者是裝做不要,也許他卻會對著上蒼要比那些前來要各地的牛羊和土地的人更多的東西。沒有一個人肯白白地為另一個人效勞。”
在女真人的眼中,家仆是相當重要的,家仆並不是完全意義上的仆人,更像是家庭的一份子,資曆老的家仆更是比小主人的地位還要高,對於家裡的少主來說,老家仆就如同是叔叔伯伯一樣。可是這個尼堪,居然悍然殺死了自己的“叔叔”!
代善再度陷入了之前被朱載培打斷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