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錦衣衛!
話說偽裝成東廠番子的季桓之和熊廣泰走到盧受走進去的那扇門前,門已經關上了,季桓之想推開,可是白費力氣。
“現在用得上你的肩膀了,”季桓之道“二哥,頂吧,不過要輕一些,彆弄出聲音來,千萬彆頂破,把兩扇門扇分開就行了。”
熊廣泰用他的結實的肩膀頂住一塊門上的木板,木板彎了下去,季桓之把他的刀伸進去,刀尖插在鎖舌和鎖橫頭之間。有斜麵的鎖舌撥動了,門打了開來。
“我早說過,門和女人一樣,隻要溫柔地對待,就會對你服服帖帖。門戶大開。”
“我聽著怎麼覺得有點汙呢?”熊廣泰笑道。
“我們進去吧,”季桓之說。
“但願不是什麼陰暗潮濕的小道。”
他們走進門去,廠公的那盞燈籠已經放在走廊當中,借著這盞燈籠的光,可以看到在一扇玻璃門後麵是兩種樹,之所以說是兩種,因為季桓之隻認識鬆樹,其餘的都歸位非鬆樹。鬆樹和非鬆樹排成一長行一長行,中間是一條寬闊的林蔭道,兩旁各有一條窄一點兒的林蔭道。
“沒看見盧公公,”季桓之說,“隻有他的一盞燈籠,他跑到什麼鬼地方去了?”
他向熊廣泰做了一個手勢,要他察看旁邊的一條林蔭道,他自己仔細檢查另外一邊的一條小路。忽然他看到在他左麵有一隻栽培箱離開了它原來的位裡,它原來的位置現在是一個大洞。
要移動這隻栽培箱十個人都很難做到,可是,用隨便什麼機械,它就連同它下麵的石板一起轉到了一旁。
季桓之看到這個地方有一個洞,在洞裡有一個樓梯。
他招招手叫熊廣泰過來,指給他看這個洞和這個樓梯。
兩個人神色驚愕地麵麵相覷。
“如果我們隻想得到金銀財寶,”季桓之很低聲地說,“那麼我們就會找到我們所要的東西,富一輩子。”
“是怎麼回事?”
“你不明白嗎,熊廣泰,在這個樓梯底下,多半是大家一直在談論的廠公的那個有名的寶庫,我們隻要走下去,騰出一隻箱子,把廠公牢牢地關在裡麵,然後就把金銀財寶儘可能地帶走,再把這棵樹放回原處,全天下沒有一個人會來問我們是怎樣發的財,甚至廠公本人。”
“對鄉巴佬來說,這一手是夠漂亮的,”熊廣泰說,“可是我覺得對兩位官宦身份的人不合適。”
“我也是這樣想,”季桓之說,“所以我說‘如果我們隻想得到金銀財寶……’可是,我們想做的是另一件事。”
季桓之對著地下室斜著腦袋靜聽的時候,忽然有一種生硬刺耳的聲音傳到他的耳中,就像有人在搬動一袋銅錢發出的聲音。他不禁哆嗦了一下。門立刻又關上了,樓梯上出現了些許亮光。
原來盧受有意把他的燈籠放在菜園子裡,讓人以為他是在園裡散步。可是他拿了一支蠟燭照亮,來察看他的秘密寶庫。
盧受一麵上樓梯,一麵嘀咕著什麼。
季桓之和熊廣泰縮緊身子,分彆藏在兩旁的小林蔭道的一隻栽培箱後麵,靜靜地等待著。
盧受走過來了,走到離季桓之三步遠的地方,按了一下一個藏在牆裡麵的機關。
石板轉動起來,石板上的樹回到了原處。
接著,廠公吹熄了蠟燭,放進口袋裡,又拿起了那盞燈籠,自言自語地說“現在去看沈陽侯吧。”
好呀!這正是我們要去的地方,季桓之心想,我們一起去吧。
三個人一起往前走。盧受先生走中間的林蔭道,熊廣泰和季桓之分開走兩旁的平行的林蔭道。他們倆小心地避開廠公手上的燈籠時時刻刻從一隻隻栽培箱中間照過來的亮光。
廠公走到第二道的門,他沒有發覺有人限蹤他。柔軟的沙地減輕了他的兩個同行的人的腳步聲。
接著,他向左邊拐,走進一條熊廣泰和季桓之還沒有注意到的走廊,可是,他正要打開門的時候,他站住了,仿佛想起了什麼事情似的。
“壞了!”他自言自語地說,“我忘記了。我應該把我那兩個乾兒子帶來,放在這道門口,免得我受到那個凶神惡煞的擺布。對。”說著一他顯得很不耐煩地轉過身來,想往回走。
“彆費事了,盧公公,”季桓之說,他向前跨出一步,將帽子拿在手上,臉上顯出和藹可親的神情,“我們一步一步地跟在公公後麵走,現在我們聽候吩咐。”
“是的,我們聽候吩咐,”熊廣泰說。他也做出彬彬有禮的致敬的姿勢。
盧受驚慌失措地從這一個看到另一個,認出了兩個人是誰,嚇得低低叫了一聲,他的燈籠一失手掉到地上。
季桓之撿起了燈籠,幸好它掉下去的時候沒有熄滅。
“盧公公,太冒失了!”季桓之說,“上這樣的地方來沒有燈籠可有些危險!大人可能撞到什麼箱子上,或者掉進什麼洞裡去。”
“季桓之!”盧受驚魂未定,低低叫了一聲。
“盧公公,對,是我,我還要榮幸地將我二哥熊登州介紹給你,公公過去曾經十分好心地對他表示關懷。”
季桓之用燈籠照亮了熊廣泰樂嗬嗬的、得意的臉。
“你是要去沈陽侯那兒,”季桓之繼續說下去。“大人,但願我們不會妨礙你。請告訴我們怎麼走法,我們跟著你走。”
盧受漸漸清醒過來了。“你們,你們在菜園子裡己經待了很久了吧?”他聲音發顫地問,因為他想到他剛才去看他的寶庫的事。
熊廣泰張口正要回答,季桓之對他做了個手勢,熊廣泰不出聲了,漸漸閉上了嘴。
“我們剛剛來,公公,”季桓之說。
盧受鬆了一口氣,他不再為他的寶庫擔心,他隻為自己擔心了。他的嘴唇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好啦,”他說“季大人,我中了你們的圈套,我承認失敗了。你們要向我提出給你們自由,是不是?我給你們自由。”
“盧公公,”季桓之笑著說,“您真是太仁慈了,可是,我們的自由,我們已經得到了,我們寧願向你要求彆的事。”
“你們得到自由啦?”盧受吃驚地問道。
“自然囉,相反,盧公公,你卻已經喪失了自由,現在,您有什麼辦法呢?”
盧受覺得連心底裡都哆嗦起來。他的尖銳的目光盯住這個錦衣衛嘲弄的神情和熊廣泰沒有表情的麵孔望著,可是看不出他們究竟想要什麼。這兩個人都在暗處,即使劉伯溫在場,也不能猜出他們的心思。
“贖回我的自由!”盧受跟著說。
“是的,盧公公。”
“那麼要我付多少錢呢,季桓之先生?”
“我還不知道該怎麼開價。我們去問沈陽侯吧,如果大人允許這樣做的話。公公請賞臉把他的房間門打開,一炷香之後,價錢就能定下來。”
盧受全身打顫。
“盧公公,”季桓之說,“您看見我們是多麼有禮貌,不過我們不得不事先通知你,我們沒有時間浪費,公公請開門吧。同時,希望你牢牢記住,你要是表現出一絲一毫想逃跑的動作,要是叫出哪怕一點點求救的聲音,由於我們現在的處境很特殊,所以假使我們采取什麼極端的手段,那不應該怨恨我們。”
“季同知請你們放心,”盧受說,“我絕對不會那樣做的,我可以向你們保證。”
季桓之對熊廣泰做了個手勢,要他加倍地注意監視,然後轉身對盧受說“現在,盧公公,請帶我們一同進去吧。”
盧受開了一個雙層門的門鎖,朱後山事先得到的通知,這時已經站在門口迎接他的“貴客”了。
他看見盧受,便躬身行禮,然後說道“廠公大人光臨使我深感榮幸,終生難忘,廠公可以不必叫人陪送。”
“侯爺,”季桓之說,“所以廠公大人堅決不需要我們,而是熊登州和我堅持要這樣做的,也許這種方式不大禮貌,但是由於我們非常渴望和您見麵。”
朱後山聽到這個嗓音,聽到這種開玩笑的口氣,又看到伴隨著這樣的說話聲音和語氣的多麼熟悉的手勢,不禁驚訝得跳了起來,大聲喊道“四弟!二弟!”
“正是我”
“這是怎麼回事。”侯爺問。
“這就是說,”盧受回答道,他像剛才一樣竭力做出微笑的神情,一麵笑,一而咬著嘴唇,“這就是說,各人的角色發生了變化,現在不是這些人是我的犯人,而是我成了這些大人的犯人,因此,您看到我在這兒不但不能發號施令,而且還不得不聽從指揮。可是,幾位,我警告你們,除非你們割斷咱家的喉嚨,否則你們的勝利時間是不會長久的,我總會有辦法的,彆人會……”
“盧公公,”季桓之道,“不要試圖威脅彆人,尤其是不要試圖威脅我。之前所有對我這麼做的人,都吃過我的虧。我們對待閣下是多麼遷就,多麼客氣!好啦,彆發小脾氣了,讓我們好好談一談吧。”
“咱家巴不得這樣做,”盧受說,“可是,在討論我的贖金的時候,我不希望你們把你們的處境估計得怎樣有利。你們把我捉進了籠子,同時你們自己也在籠子裡。你們怎麼從這兒跑出去?看看那些鐵柵欄,看看那些道門,看一看,或者不如說猜想一下,有多少番子在那些鐵柵欄和門後麵,又有多少人布滿在大大小小院子裡。我們和解吧。瞧,咱家會向你們證明我是一片誠心的。”
好啊,季桓之心裡想,這閹人要向我們耍花招了。
“我向你們提出過給你們自由,”廠公繼續說,“我現在依舊這樣說。你們要怎樣呢?不到一個小時,你們就會被發覺,被捉住,你們一定會殺死我,那麼這就犯下了滔天罪行,但是像你們這樣的光明正大的人是不應該這樣做的。”
季桓之立刻道“所以,我們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動家夥的。”
“如果,相反,”盧受繼續說,“你們讓我走,同時接受我給你們的自由……”
“怎麼,”季桓之打斷他的話說,“既然你親口說過,給我們自由以後不到一炷香,又能奪回我們的自由,您想要我們接受我們的自由嗎?”他接著又說“根據我對您的了解,廠公大人,您是會奪去我們的自由的。”
“不,憑東廠提督的信義……你們不相信我嗎?”
“盧公公,我很願意相信,如果東廠有信義的話。”
“怎麼,難道廠公的信義都不能——”
“您現在不再是廠公了,盧公公,您是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