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我剛進門的時候,二哥不是問我為什麼耽擱了這麼久才來嗎?”
“是啊,為什麼?”
“因為我在路上遭遇了波折。”季桓之就將假信使、亭邊伏擊、再遇王嫽及遊擊將軍府養傷等事一一道來。在講完了這些事後,他著重強調道“假信使來找我的時候,竟然能將‘遼陽侯和堂裡的弟兄運送裝著白銀的板車,在就快要到永平的路上被人劫走,和暴雪坊的人擄走了其餘人,隻留下一個弟兄,斬去他的手腳,讓一匹老馬拖著他到了永平東邊的一個小鎮’說得清清楚楚。”
“這又怎麼了?”
“我懷疑……”季桓之忽然凝神盯住熊廣泰,眼睛眨也不眨,盯了許久。
熊廣泰感覺不自在,問“四弟,你這樣看著我乾什麼?”
“我覺得,那個假信使或許隻是我認為的假信使,其實他是真信使。”
“所以?”
“我懷疑……”
“懷疑什麼?”
“我懷疑堂裡有內鬼。”
“內鬼?暴雪坊的人竟能潛伏到這裡來?”
季桓之搖搖頭“不是暴雪坊的,而是湖廣瀟湘社的。”
熊廣泰若有所思“湖廣瀟——”他忽然放開李蜜,與季桓之對坐,猛拍桌子喝道“你是在懷疑我?”
如果按照僅憑籍貫就可以確定某人所屬的勢力的話,那麼身為湖廣江夏人的熊廣泰自然就是湖廣社團的成員。熊廣泰本人也因這種簡單的單線邏輯感到憤怒,並當場將自己的不滿表現了出來。
“沒有,我沒有懷疑二哥,”季桓之忙道,“如果因為二哥是湖廣人,我就懷疑二哥是瀟湘社的,那我自己還是浙黨的呢。更何況,二哥這些年一直都在山東。”
“就是……”熊廣泰說著,和季桓之不約而同地將懷疑的目光投向了屋裡的其他人。
幾名堂眾慌忙為自己解釋“我們兄弟某某,都是自私的萬羽堂成員,自利的地主階級和新興資本主義搞事家、陰謀家、鬥毆家。優秀的萬羽堂堂眾,組織、宗族和家庭勢力的締造者和卓越追隨者。久經考驗的顛覆事業戰士。絕不可能是叛徒!”
看著這些堂眾情緒激動,恨不得發下毒誓以自證清白,季桓之也就不好意思也沒理由再懷疑他們了——他換成暗地裡觀察了。
“總之,與楚黨站在同一立場的瀟湘社,既然知道我委派遼陽侯送白銀並遇襲的事,那麼我有理由懷疑,他們與暴雪坊有勾結。”
“真的?”
“而且——”季桓之尚未說完“現在他們都知道這裡了。”
“都知道這裡?”熊廣泰沒有第一時間明白季桓之所說的話的含義,等他反應過來,外麵忽然響起了陣陣馬蹄聲。他趕緊問窗口放風的堂眾“怎麼回事?”
那堂眾慌裡慌張,失神地指著窗外,結結巴巴地說“兵、兵——”
“什麼兵?”
“官兵!官兵來鎮上了!”
“是哪裡的官兵?”熊廣泰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永平靠近山海關,有官軍駐紮也很正常,更不用說,這裡還常年有軍戶巡察。
“小人也不認識。”
“你不認識叫得這麼慌乾嘛?弄得本爵爺也忐忑難受!”
而季桓之走到窗邊,透過窗戶縫往外一瞧,頓時心涼了半截。
外麵來了一隊差不多五十人的官軍,一個個都身穿紅色泡釘布麵甲,胳膊上披環臂甲,頭頂閃閃發亮的拋光鐵胄,弓馬刀劍齊備,典型的薊鎮邊軍裝束。按道理說,薊鎮邊軍在永平活動也不奇怪。但怪就怪在,他們來到這鎮上,停在了季桓之等人藏身小樓邊,而領頭的一人,還是遊擊將軍趙定坤的家丁趙平虜。而且趙平虜做了一個動作,他吹了聲口哨,樓下一匹紅鬃黑馬甩了甩頭,像是在回應他。
季桓之當機立斷,合上窗戶對室內其他人說“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