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等她回來，我會告訴她，你終究是凡人。她一直不乾涉凡間，無世俗之情。”啟斌也是好言勸，誰都料不到，這家夥居然有那麼大的毅力，就因為看到一次，能用餘生來等待。
布魯斯盤腿坐在地鋪上，低垂著臉，默不作聲。
看這樣子，會等下去……
啟斌微微皺眉，隨後柔聲道：“你現在的樣子還能看，再過二百年，再好的藥物也阻止不了衰老的步伐。目前的科技，可以換頭，也可以換機器身體。但你想她回來後，看到的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頭，還是除了腦袋什麼都是彆人的移植人，或者已經不是人類的機器？”
一麵落地鏡從乾坤袋裡拿出，架在了布魯斯的麵前。
“她喜歡美的事物，好好看看你自己，打算用什麼樣子來麵對她。”
布魯斯抬起頭，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任何電子錄製拍攝都可以自動美顏，唯有最原始的鏡子，才能真真切切照出狀態。
他穿著九天福地製造的墨藍色棉布疊襟修煉服，深棕色的頭發已經長到腳踝，用一根烏木簪盤了起來，胡子也蓄到腰部。如果不說，都以為他是個狂熱的修道者。
要不是神仙們目前還沒有老的，除了啟斌啟明是以前三十左右的樣子，其他神仙也隻到雙十年華的模樣，他倒是很有幾分道骨仙風。
布魯斯都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略帶吃驚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一百年了，他老了很多，就算把胡子刮乾淨，頭發剪短，也恢複不到原來意氣勃發的年輕時代。
他的眼神中慢慢失去了所有光彩，又垂下了頭：“不是說我活不到她回來，那她也看不到我變成什麼樣子。”
啟斌微微皺眉，看來還要等下去，等到死為止。
“何必呢？凡間應該還有很多值得留念的地方，哪怕是這裡的廟祝，也是有休息日，可以回家享受天倫之樂，可以經曆凡間的繁華多彩。”
對於這話，布魯斯淡淡而言：“我已經擁有了很多，有很多後代、很多錢，也不缺女人，該經曆的人間繁華我都經曆過。在這裡挺好的，這裡的廟祝和安保都很照顧我，非常感謝，如果覺得我不用活得太長，我可以停藥，自然衰老。”
啟斌有點頭疼了，一旦停藥，身體會比不吃藥更加急速老化，最多三十年就能結束一切。
可主神回來後，就不知道是什麼想法。畢竟這是頭一個深愛她的凡人，願意用一輩子去等，哪怕沒有任何結果。
主神看似無情，卻感情極為細膩深遠。好似超脫了凡俗之情，可有時卻比凡人更加重情義。
哪怕是條狗對著她搖尾巴，對她信任到極點，她也會關切狗子的命運。
啟斌想了想，看來要下猛藥才行，收起了之前的柔和，平靜並且帶有少量的威嚴語氣：“如果你真的愛她，就不應該用這樣的手段引起她的注意。在她眼裡，凡人就跟螻蟻一樣。至於你，其實一直活在虛妄之中。”
從乾坤袋裡又取出幾張東西，用懸浮術展現在布魯斯麵前。
布魯斯抬頭看去，是三幅畫，全是他畫的畫。
他不由皺眉，三幅畫中的女神容貌發生了改變。
細細一看，每幅畫上都寫上了日期。第一幅畫是一百年前他來神殿的第一個月所畫，第二幅是三十幾年後，第三幅是七十幾年後。
他又將目光轉向他正在畫的畫布上，背景是一樣的，可女神的樣貌有了改變。
變得越來越豔麗明亮，身材變得越發修長，雖然女神看似越發的美，可已經不再是以前他所畫的女神。
啟斌無情的聲音傳來：“好好看看，你到底等待的是哪個她？世間萬物不是一成不變，滄海變桑田，綠洲變荒漠，人的記憶也發生改變。彆去追，追不到的東西。順應規律，才是天道。哪怕你等到了她，她不是你記憶中的她，那麼你又在執著些什麼？”
“不，不是這樣的……”布魯斯眼淚流淌，手顫抖地伸向那三張懸浮在空中的畫，信念崩塌的絕望，讓人動容。但還未觸及到，那些畫就消失了。
啟斌將畫收回了乾坤袋，這畫可不能給撕了，還要交給主神的。而且這畫現在是有價無市，那些收藏者願意用夠三個人服用一輩子的抗衰老藥價格得到一張，甚至有人揚言隻要能完成大半，能看得出是神之畫手的作品也行。
為此有人半夜過來偷畫，大白天搶畫。以至於每當到了畫出女神臉部後，神廟安保就加大監管，將布魯斯和畫隔離，敢有人靠近就當盜賊處置。
不光是藝術價值，這些畫的變化也是研究人類記憶的最好素材，沒有一個人會如此純粹的一輩子隻畫一個題材。到目前為止，哪怕人類的意識能上傳成為數碼，但人腦依舊如同宇宙一般，有很多未知世界和謎題。
等到布魯斯死後，這些畫肯定能成為人類最貴的畫作。
打了一棒，該給一粒甜棗了……啟斌攤開手，掌心出現了一個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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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枚仙丹，能返老還童，補回你失去的一百年。隻要你肯接受去除這段記憶，離開這裡，回到原來的生活去，這個就是你的。”
錦盒還被打開，裡麵一枚赤紅的圓形丹藥，在神殿昏暗的燈光下，發著幽暗的金光，還有著淡淡的香氣。
啟斌好言勸著：“你不光能回到年輕時，繼續自己應該有的富貴生活，隻要你不犯大錯，九天福地也會保佑你一世安寧。就當這一切是一場夢，夢應該醒了。”
布魯斯此時已經哭得鼻涕眼淚滿臉都是，是夢嗎？如果是夢，他的夢碎了。
啟斌也不著急，手裡握著仙丹，靜靜地等著，看著眼前的凡人哭得象個孩子。
……
啟斌回到了九天福地，啟明拿起茶壺，邊斟茶，邊略帶緊張地問：“搞定了嗎？”
啟斌坐下，拿過茶杯，一飲而儘。
“嗯，終於答應了。”啟斌對於這家夥的妥協，也不由鬆了口氣：“否則希寧神回來，真不知道怎麼交代。”
……
布魯斯雙手緊緊抓著地鋪，低著頭無聲地抽泣，最後流著淚點頭。
啟斌當場用法術先讓布魯斯昏迷過去，再抽出他百年記憶，雖然時間很長，但這百年來，布魯斯也就畫畫、吃飯、睡覺等生存所需，所以記憶量很少，隻有很少的一些白霧般記憶從頭頂的百彙穴抽出。
最後將仙丹塞入布魯斯的口中，運氣將仙丹逼下去。再把布魯斯還沒完成的畫也收走了。
做完一切，啟斌叫來了值班神仙，看著還在昏迷中的布魯斯：“送去醫院，後麵的事情處置好，儘可能讓他回到原來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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