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不要說真正的封疆大吏跟自己一個小小郡守之間的區彆。
那可是正三品上的朝廷要員,而自己不過是從四品的渣滓。
人家一句話,自己都廢了。
可是麵對下跪的唐禎,蒲大磐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像是呆愣楞的木頭人一樣。
“大人,大人?”
唐禎跪在地上向前,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對方的衣袖。
對方依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能感覺到,對方的手在微微地顫抖。
這在唐禎看來,簡直是匪夷所思。
他可是正兒八經的處置使,連大都督府都不得不給他麵子。
現在大乾的朝堂亂的一團糟,像是他這樣的人物,在地上方就跟皇帝一樣。
這要是擱在亂世,他直接稱王都夠了。
這樣的人物,竟然在恐懼?
他到底在恐懼什麼?
唐禎覺得自己很委屈,他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什麼。
當然,心裡還有很多疑惑。
他自忖自己帶來的應該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可他怎麼一點興奮的原色都沒有。
甚至還害怕,處置使大人的反應,真的太反常了。
他莫不是已經從了契丹人了吧?
想到此處,唐禎甚至感覺有一種五雷轟頂的感覺。
可這種念頭一旦出現,便讓人忍不住開始發散思維。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很合理。
他之前就聽說過蒲家的一些傳聞,說他們跟傳統的華夏士大夫格格不入,明明已經入朝為官,但是很多事情,做得跟華夏的傳統禮儀格格不入。
如果說,這位處置使大人,真的還有一點華夏觀念,甚至說跟自己一樣的話,自己帶來的消息絕對是喜訊。
好幾百個契丹人的首級,那可是貨真價實的存在。
為了保險起見,自己臨行前,還專門找了人,檢驗了契丹人的首級,確信不會被人指出來殺良冒功。
如此興奮的事情,他卻表現的如此的震驚,甚至惶恐。
這隻有一種理由可有說得通,那就是這位處置使有可能是敵國的奸細。
雖然唐禎夠契丹人做交易,但是從心底上,他還是瞧不上契丹人的,更不會真的將大乾賣給契丹人。
但旋即他又覺得自己的推論有問題。
處置使已經外放的極限,除了大都督府的大都督府、王府的王爺,就沒有品級和權力比他更大的存在。
在這種情況下,這位處置使大人,沒有理由通敵賣國啊。
契丹人就算是砸鍋賣鐵,也給不了他多少好處。
但你說他不通敵賣國,怎麼做出了這種反應。
現在河東道、河北道,正在被契丹人蹂躪,到處都是戰敗的消息。
前些日子傳說,幽州附近的不少城池,已經被搶劫一空,連人口都被帶走了。
幽州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連城門都不敢開。
最後很多百姓沒有百姓,隻能逃入了滄州,甚至河南道避難。
這種情況下,契丹人騎著戰馬追殺,不知道死傷了多少人口。
可想而知,現在朝堂上的聖人和政事堂的相公們,有多鬨心。
儘管他們看不到外界的慘狀,但是他們肯定能大體知道外界的情形。
這麼搞下去,起碼三分之一的江山要淪落到契丹人的手裡。
這種絕望的氛圍之下,將這個勝利的消息送到朝廷去,重賞肯定是少不了的。
處置使大人如果正常,他能想不明白一點?
還是,處置使大人,跟自己憂慮一樣,這麼大的功勞吃不進去?
靈光一現,他忽然反應過來。
大乾的邊軍,王府,都被契丹人打得一塌糊塗,落花流水。
現在的大乾聽到契丹二字,都哆嗦。
而河南道這邊兒卻將進犯的契丹人打的落花流水,你這樣河北道的大都督府、幽州的王府,以及朝廷派去救援軍隊的將領臉麵往哪裡放?
這是**裸地踩在腳底下啊。
對,一定是這樣的。
蒲家在朝中麻煩事不少。
這又是一個超級的罪人的功勞。
自己還是因為過於興奮,考慮事情有些不周到了。
這種情況下,隻要軍功報上去,朝廷的大佬們,肯定會群起發難。
尤其是邊軍大佬,彆看他們打仗不行,但是他們一個個手握重兵,可以左右朝堂。
這個時候,你敢打他們的臉。
他們很有可能上書朝廷,要求處置使去前線對抗契丹人。
你不是很能打嗎?
那你來吧?
這契丹的賊子是殺不完的,你趕緊過來殺。
你是要行軍大總管,還是節度使的名義都可以給你。
但是隻要你來了,就會發現,這裡是深不見底的深淵,邊軍,乃至遼東的手握軍權的大佬,都會想方設法坑死你。
大乾的朝堂,地方衙門,民間的矛盾很多,很複雜。
而大乾的邊軍問題,也相當複雜。
“葉渡!”
“你個畜生!”
“我跟你沒完!”
驀然之間,蒲大磐惡狠狠的從牙齒裡蹦出來幾個字,旋即又倒吸了一口冷氣。
唐禎瞬間愣住了。
唐禎忽然覺得,自己十有**做了一個極其愚蠢的事情。
葉渡確實不需要功勞,朝廷也不會賞賜給他什麼東西。
做到郡守,已經是他的極限了。除非他真的舉旗造反,不然朝廷不可能給他更高的官職。
所以自己當時認為,葉渡有理由,有必要拿著人頭跟自己交易。
但是自己忘記了一點,葉渡在河北道是有根基的,那邊兒有很多關係跟他不錯的軍方人物。
這些人都渴望軍官到了一種夢寐以求的地步。
甚至根據他得到的資料來看,葉渡之前就是靠在河北道倒賣軍功起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