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做客,這還是李家人自來了京城的頭一遭。
正好趕上李長安沐休,說是能趕上一起去鄭家赴宴,李三祝領著長子李長山在外院喝茶等著。
女眷這邊,柳氏心裡有彆的打算,再三叮囑兩個閨女,“……換上昨日新買的衣裳首飾,說是新式樣,最最時興……咱們入鄉隨俗,也不能磕磣,平白讓人小看……”
嗯嗯!都打扮的可好看呐!
兩姐妹從沒這般打扮過,不得不說,宮裡出來的兩嬤嬤,審美上沒話說。
夏禾手背輕輕觸動頰邊的耳璫,遲疑道,“娘,咱們這樣是不是太隆重?”
珠釵步搖,花鈿流蘇,就連鞋麵上都墜著兩顆大珍珠。
這一身行頭下來,上百兩的銀子呢。
夏禾坐著不敢動,怪不自在的,她還有彆的擔心,“京城這邊的姑娘都這般裝扮麼?”
會不會被人家說愛顯擺,暴發戶?
大嫂楚氏懷著身孕,孕吐反應好了點兒,不放心讓跟著一起出門,她也不清楚京城這邊的規矩,出主意道“衣裳就算了,不然,拿掉兩樣首飾?”
夏禾就要退腕子上的玉鐲,李秋歲哭笑不得給摁住了,“咱們就是平日不常佩戴,不太習慣。咱們昨日見了不少這般穿戴的,壓根算不上獨樹一幟。”
夏禾嗯嗯地點頭,可太不習慣了,感覺都不會走路了,“這要下田乾活,弄丟了一樣,還怪可惜的嘞。”
楚氏附和,“可不是,一隻耳璫要幾兩銀子呢,就是不下地乾活也要小心著些。”
柳氏也覺得姑嫂倆人說的有道理,“要收多少莊稼能彌補回來呦?”
夏禾就更緊張了。
李秋歲,“哪那麼容易丟?咱們拾掇的好看,主要還是讓自個兒高興。”
彆說,是怪好看的!
“再者,出門做客,儀容齊整也是禮數。”
聽李秋歲這麼一說,柳氏和楚氏反過來勸夏禾,“家裡也不缺銀錢,出門總不能太簡樸”。
夏禾這才扯扯袖子,放棄摘鐲子。
這邊安撫好夏禾,柳氏又打發人喊周平家的,“……還有擬定的禮單,讓她一並拿過來,兩位姑娘和大奶奶都在,都過過眼……”
提起大兒媳婦柳氏又想起她大孫子了,囑咐楚氏,“你在家好生看顧好小承硯。他正是學走路的時候,看哪哪都好奇!可不能放心交給下人,得不錯眼盯著……”
一緊張,柳氏就愛叨叨。
還是要多出門走走,這怕出門交際,和自個兒情願宅在家裡,還是有區彆的。
能來京城是好事,可不能因此自閉,讓自個兒不痛快。
一回生,二回熟,邁出第一步也就不難了。
李秋歲沒把這當回事兒,“娘,就當在李家村串門子了。”
柳氏,“你說的倒輕巧!”
這是京城地界,能跟李家村一樣嗎?
昨日出趟門買首飾,隨便進來個人,那排場,那衣著,再聽聽掌櫃小夥計都怎麼稱呼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呐!
不說李家村,這樣的,你在臨山縣見得著嗎?
見夏禾和楚氏都朝她看過來,李秋歲無奈,“實在不行,咱就當去巡視咱們家的果園子也成啊!”
又開始胡說八道。
李秋歲笑嘻嘻湊到柳氏邊上,“您想啊,當那些小姐夫人都是一棵棵果樹,就算如今咱不親手乾農活了,總得勤過去看看。看清楚長勢,咱心中也好有數。”
好像是這麼回事。
李秋歲,“有那好的,瞧著順眼的,咱心裡歡喜,就多花點心思。那不順眼的麼……就像果樹,咱們弄清楚原因,想想辦法,改善改善,大不了拔了,重新換一棵。要是人麼,咱也得接觸,先弄清楚人家的立場態度。好的,自然好。有那實在合不來的,就老死不相往來,以後少接觸就是。”
柳氏也被說迷糊了,好像道理差不多,越想越是那麼回事兒。
夏禾和楚氏聽的目瞪口呆,還能這樣?
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隻要換種心情,人家拿咱們當稀奇看,咱們也能拿人家當稀奇看。
李秋歲不以為意,多大點兒事兒,出門做個客,衣裳首飾都能掰扯這半天。
夏禾也不扭捏了,過來拉李秋歲,“就是都不習慣,慢慢適應就好。”
李秋歲,“總之爹和大哥,也沒當大官的癮,不靠咱們攀關係升官發財,用不著去看誰的臉色。”
柳氏一拍桌子,“這都上京城當官兒了,家裡還有個爵位,他們老爺們還想上天咋的?如今,這就是鼎鼎好的好日子了,有本事,靠自己能耐去升官發財。”
夏禾嗯嗯地點頭應承。
一家人收拾齊整,說好在大門口聚齊。
李長山早早等在門口,他長相清俊,自從娶妻當了父親,更加溫和內斂。
這會李長安也回來了,十五六的少年人,眼神明亮,除了清瘦一些,更添幾分書卷氣,站在李長山邊上,竟跟大哥差不多高矮。
李三祝看著娘三個出來就笑。
他一身藏青色直裰,單手背在身後,站在比他足足高了一個頭的兒子們身前,竟頗有幾分氣勢。
柳氏瞪過去,同兩個閨女小聲嘀咕,“咱們娘幾個,以後也得多出門走走!你看你們爹,如今都用不上我,越來越人模人樣了。當了芝麻綠豆點的小官,也不知道天天哪那麼些應酬,見天的不著家門兒,就前兒個,我聞著身上還有一些脂粉味。”
她娘這是暗示她爹有外心了?
不能吧?夏禾瞪大眼。
姐妹倆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事兒。
李秋歲給姐姐使眼色,讓她聽聽算了。這要能是真的,就她娘這脾氣,還能好聲好氣跟她倆在這兒,這麼小聲音地嘀咕。
李三祝老臉一紅,難得裝出一副生氣的模樣,“那事不是早說清楚了!在孩子們跟前,說什麼呢?”
還好兒媳婦不在。
再不著調,看你老臉往哪擱?
柳氏說是嘀咕給兩個閨女聽,實際上就是看兒媳婦不在,故意說給兒女聽聽。
家裡有現成的馬車,伯府離鄭家的路程不算遠。
因為是白日,穿街走巷,人一多,馬車行駛的速度快不了。
左右今日就這事,也不趕時間。
小半個時辰,馬車在一處大宅子前停下。
對京城這邊幾進幾出的大宅子,怎麼算的,鬨不明白,聽說周邊有空地方還能加蓋。
不過,京城鄭家的宅子並不算大,比府城那邊小些,感覺還沒有他們的伯府半邊大。
不過讀書人家,講究清貴。
沒有朝廷賞賜,估計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李家就是手頭不缺銀錢,沒有渠道,這樣一處宅子也不容易買。
遠的不說,就家裡買的那一處莊子,難得能連成一片,不是占了實在貧瘠,離京城遠的便宜,原來的主家年年欠收,怎麼著也輪不上他們。
周平作為管家,跟著一起來了,他趕在前頭下馬車,遞上帖子。
鄭家的仆人該是早得了家主家吩咐,忙迎過來,“哎呦,原來是永豐伯一家到了,我們老爺夫人早早打發咱們等著了。”
周平跟著李三祝進進出出,並不怵眼前的陣勢,“今兒個人多,我們老爺夫人也是緊趕慢趕,總算沒誤了貴府開宴的時辰。”
“哪能,哪能,離開宴還早著咧!”迎客這人擦擦汗。
早聽鄭福說過這家人不簡單,不成想一點言語上的虧都不肯吃,忙忙又在話頭上上找補,“咱們能得了迎客的差事,也跟著麵上有光!早從鄭福嘴裡聽說過周管家,今個可算是見著真人了!”
周平懶得跟這人掰扯,“改天老弟請哥哥喝酒,你看,主家都還在車上看著呢。”
“怪我,怪我!”
緊忙打開大門讓客人進門。
到這裡男客和女客就要分開。
柳氏剛才在馬車裡悄悄看,周平和鄭家的人交涉絲毫不落下成,就暗暗點頭。
這會兒她也想開了,走這一趟,她和當家的商量的那事兒,成不成都死心了。
耽擱了這一會兒,母女三人由鄭家仆婦領路往裡走,那邊鄭夫人和鄭妍得了信往出迎,兩方在中途碰上。
“是李家妹子到了,早盼著你們來!”鄭夫人不等到近前就揚聲打招呼。
柳氏之前還為難怎麼稱呼鄭夫人,雖說兩人多年前就認了乾親,可實打實這還是頭一回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