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熙傳令沈勁伺機而動,誘使河東流民來投,其實也是抱著有棗沒棗打三杆的心態,不管能不能成,總歸得要試試。
因此,也並沒有給沈勁下達死命令,非得遷回來多少人口。
實際上,沈勁對此也實在無能為力。
苻健與張平確實是在爭奪並州不假,但苻健可不知道桓熙打定主意,決定暫時休養生息。
他擔心桓熙趁機東出,故而分出五千將士,交由部將呂婆樓,命其在距離汾南高垣不遠處下寨,以監視晉軍動向。
呂婆樓又怎會為前來投奔沈勁的民眾放行。
不過,沈勁與呂婆樓雖然相距不遠,這段時間倒也沒有爆發直接衝突。
從身份上來說,二人同屬一個陣營。
此前苻洪叛趙,東晉以苻洪為氐王、使持節、征北大將軍、都督河北諸軍事、冀州刺史、廣川郡公。
又以其子苻健為假節、右將軍、監河北征討前鋒諸軍事、襄國公。
因此,從名義上來說,苻健也算是晉臣。
當然,二人沒有爆發衝突,倒也不是出於對苻健晉臣身份的認同。
沈勁沒有得到桓熙的明確指令,不敢擅開邊釁,因而一心築城。
而苻健正在與張平交戰,呂婆樓也不敢挑起事端。
此時,高王城已經初具規模,說是城池,但實際上,卻是一座軍事堡壘,並不具備太多的城市功能。
不過,桓熙對它的期望本就是‘深壁高壘,拱衛王業’,因而隻注重其軍事功能,沈勁也是依據從長安送來的圖紙所監造。
呂婆樓遙望高王城,他恍惚覺得,自己今生,可能是真的回不去關西了。
苻洪早年率部響應石虎的號召,由秦州略陽郡遷來關東,多有氐人豪傑追隨,呂婆樓就是其中之一,背井離鄉,至今已有十七年。
呂婆樓身側立有一名少年,看相貌,大概在十三四歲上下,也在注視著那座巍峨的高王城。
少年名叫呂光,是呂婆樓的長子,他從小不愛讀書,熱衷於行伍,呂婆樓於是將他帶在身邊,悉心調教。
呂婆樓收回目光,複而向北望去,相較於故鄉,他更在意晉陽之戰的結果。
在苻洪死後,苻健率十餘萬部眾進攻並州,進展不可謂不順利,因為沒有人能料到苻氏會放棄關中,選擇爭奪河東。
畢竟,苻氏此前屯兵枋頭,甚至拒絕石鑒讓他入關的提議,意在爭奪河北。
而在苻洪死前,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大單於、三秦王,似乎眼見河北難定,故而將目標重新轉向了關西。
甚至還曾放下豪言,一旦讓他占據關中,奪取天下將比漢高祖還要容易。
張平著實沒有想到,苻健居然會在其父被毒殺的喪期發兵,既不是趨向河北,也不是攻打關中,反而是衝著自己殺來。
當時正值春耕,張平解散了部隊,讓將士們回鄉耕種。
苻健、苻雄兄弟二人率兵北上,殺入並州之時,張平根本就來不及反應。
待氐軍通過高壁嶺,步入太原盆地,張平這才匆匆集結部隊,但此時,四塞為國的晉陽早已無險可守。
晉陽城外,張平率眾傾巢而出,與苻健決戰。
兩軍殺得昏天黑地,難解難分,一名並州將領統禦千餘騎兵,反複衝殺氐軍的兵陣,足足有四五個來回,而諸將莫能抵擋。
苻健此時正在後方觀戰,由苻雄在前線指揮,苻健也注意到了這名並州騎將在戰場上的英姿,不由生出愛才之心。
他指著那員騎將,詢問左右道
“這是何人?”
左右麵麵相覷,皆不識此人,唯有新近投奔在苻健麾下的太原人薛讚上前一步,為苻健介紹道
“回稟主公,此人名叫張蠔,是張平的養子,有萬夫不當之勇,在軍中威望甚高。”
苻健聞言讚道
“真猛士也!”
隨即傳令三軍,懸賞生擒張蠔。
前線諸將聞言,無不振奮,紛紛圍攻張蠔,張蠔寡不敵眾,正欲退走,但因此前反複衝殺,坐騎早已力竭,最終馬失前蹄,被苻健部將毛當所擒。
張平望見這一幕,如喪肝膽,而並州軍見到張蠔被俘,更是沒有了戰意。
苻雄一鼓作氣,指揮前軍在晉陽城外大破並州軍。
張平棄軍而走,倉惶投奔代國。
代國,即鮮卑拓跋部。